警报声像根烧红的铁丝，正一寸寸绞紧飞船的神经。
林峰的肩胛骨撞在金属舱壁上，张博士扣住他胳膊的手在震动中松开了一瞬。
他借着力道翻身滚向舱门——避难舱的门还剩二十厘米的缝隙，艾丽娅的光纹在门外明灭，像一串被风吹散的星子。
“林峰！”张博士的喊叫声被船体扭曲的尖啸撕碎。
林峰扑到门边，指尖擦过艾丽娅的手腕，那皮肤比往日凉，却带着硅基生命特有的晶体质感。
她回头时，耳后擦痕的光纹正顺着颈侧蔓延，在幽蓝的舱灯下泛着金红，“碎片里的晶网是母星的求救信号。”她的声音混着通讯器里的杂音，“它们在找我，也在找......”
“进来！”林峰拽她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折断自己的手腕。
艾丽娅踉跄着跌进舱内，门在两人背后轰然闭合。
张博士立刻扑向操作面板，指尖在紧急制动键上悬了半秒——外面传来更剧烈的震动，能源舱爆炸的冲击波撞得避难舱像片落叶。
“李将军呼叫所有舱室！”通讯器突然炸响，李将军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动力系统瘫痪，启动三级避难程序，非必要人员立即前往安全舱！”
林峰扶住摇晃的操作台，目光扫过艾丽娅耳后——光纹正在褪去，只余下浅淡的金红色，像被雨水冲淡的颜料。
他摸向胸口内袋，终端还在，隔着布料能摸到里面存着的基因融合数据，那是他们三百个日夜的成果，也是两个文明的火种。
“去实验室。”艾丽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光纹在她掌心亮起，“晶网的频率和探测器数据有重叠，我需要看最新的波谱分析。”
张博士刚要开口，通讯器里又传来王丽的尖叫：“主舰摄像头损坏！
暗影族母舰的粒子束——“话没说完便是刺耳的电流声。
林峰与艾丽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冲向舱门。
张博士的叹息混着警报声：“我去调整护盾频率，记得带好应急终端。”他拍了拍林峰的肩，转身往技术舱跑，白大褂下摆被气流掀得翻飞。
实验室的门卡了壳。
林峰用肩膀撞了三次，金属门框发出呻吟，终于裂开条缝。
艾丽娅指尖的光纹轻轻一触，电子锁“滴”地解锁。
控制台的红光映着两人的脸。
艾丽娅快速调出探测器数据，晶蓝色的全息投影在她发间跳跃：“看这里。”她指着波动图上的尖峰，“这是母星塌陷前，我在矿脉里捡到的碎片频率。”光纹从她指尖延伸，在虚空中画出另一条曲线，“现在战舰的能量波谱，和它完全吻合。”
林峰的呼吸一滞。
他调出三天前的分析报告，两条曲线在全息屏上重叠，像两柄严丝合缝的钥匙。“所以它们不是敌人？”他喉结滚动，“是......”
“是母星最后的幸存者。”艾丽娅的声音轻得像要碎在空气里。
光纹突然在她耳后剧烈跳动，实验室的灯光跟着明灭，“晶网在传递信息......它们在找我，因为碎片里存着离星的文明数据库。”
“李将军，这里是实验室！”林峰抓起通讯器，“我们可能误判了战舰身份！”
“我这也有发现！”王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背景音是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刚破解了部分信号源——那艘战舰的动力模式和离星人资料库里的应急引擎完全一致！”
实验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艾丽娅的光纹亮得刺眼，林峰甚至能看清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通讯器里传来李将军急促的脚步声，显然他正在往指挥室赶：“张博士，护盾调整得怎样？”
“还剩三分钟！”张博士的声音带着机械运转的嗡鸣，“但如果对方真是离星幸存者......”
“先确认意图！”李将军的命令斩钉截铁，“王丽，追踪信号源具体位置；林峰，把你们的分析传给我；艾丽娅，准备解读晶网信息。”
警报声不知何时变弱了。
林峰看着全息屏上重叠的曲线，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观测站，艾丽娅第一次给他看那枚碎片时的模样——她裹着地球的羊毛衫，指尖沾着咖啡渍，眼睛亮得像星轨，“这可能是母星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来了！”王丽的惊呼让所有人绷紧神经。
实验室的外接屏幕突然亮起，画面是主舰摄像头最后传回的影像：那艘笼罩着阴影的战舰停在距他们五公里处，原本泛着冷光的“眼睛”正变换着规律的明暗——是离星的通用和平信号，三长两短，重复三次。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如烟花般绽放，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控制台，在屏幕上投出一行离星文字：“寻找星轨的旅者，我们来自破碎的家园。”
林峰的手指按在通讯器上，能清楚摸到自己的脉搏。
李将军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慎重：“保持防御，但......准备回应。”
实验室的红灯转为暖黄。
艾丽娅转头看他，光纹里翻涌着他熟悉的温柔，却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而在指挥室里，李将军的手指悬在“接收”键上方，阴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像极了窗外那艘战舰投下的、关于两个文明命运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