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珣点头。
申伦又望去慕琋：“你的意思呢？你离不开他？”
慕琋此前搬出慕珣不过是试探庸国侯申伦的底线。
没想到申伦还真是要将她“舍出去”，一心只想着扶慕珣上位。
看来不仅高氏，就是这位“亲”舅父，惦记的也不过是世子之位罢了。
如今世子之位即将让出来，没人在乎她，都只在乎那个位置。
“舅父……”慕琋按捺住翻腾的情绪，最后一次请求，“我若只身前往等于羊入虎口，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人一念之间。求舅父念在母亲份儿上，念在我是您唯一的外甥女份儿上，帮忙想想办法，拖延也好，拒婚也罢，将此事推搪过去。”
提到生母申瑛，申伦摩挲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却也只有长长一叹：“唉……你母亲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岂会不为你着想？然则，眼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祭坛行刺，功败垂成，赤鱬卫大肆屠戮，朝野风声鹤唳。玄幽君那边，鹰扬将军柳扬更是知晓了你女扮男装之事，此等把柄落于人手，犹如利刃悬顶。再有什么办法能令我们全身而退又不失机会呢？依舅父之见，你就暂且应下，虚与委蛇，往下再从长计议。”
慕琋的心沉到了谷底：“从长计议？”
“青阳郡主性情刚烈，你越是强硬抗拒，她越是志在必得，甚至可能……用强。不如先假意顺从，随她前往东海。东海远离墨阳是非之地，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申伦柳叶眼眸中亮得蛰眼，“待舅父与慕珣在墨阳稳住阵脚，与高氏周旋妥当，寻得良机，再设法将你接回西境不迟。”
算计她去入赘的东海，竟然能被说成是“避风港”？
庸国侯申伦不愧是“斗南第一人”。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上来，慕琋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时至今日，她终于彻底看清，在这位舅父眼中，任谁也不过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慕琋彻底失望后心反而归于平静，淡淡一笑：“舅父思虑周全，既然这么说，那么侄儿唯有遵从了。”
一旁慕珣还要说什么。
慕琋按一把他手，站起身来：“你也就听舅父的吧，不过为了多做准备，我大概还要拖延青阳郡主几日。反正虞王大营要回返墨阳也还要几日，大家都不急。”
申伦见她似有松动，也起身相送，语气更为缓和：“你们都能如此顾大局，想必你们父亲在天之灵亦能得到告慰。”
慕琋对着申伦行了一礼：“那就不打扰舅父，我们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申伦的营帐。
山间的清风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让慕琋混沌欲裂的头脑瞬间舒服不少。
一言不发，快步朝着自己暂居的营帐走去，慕珣紧随其后也是一言不发。
二人回到营帐，泽兰和桃儿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慕琋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中尚未褪尽的寒意，都吓得噤声，默默奉上热茶。
慕珣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帐内只剩下两人。
慕琋这才压低了破碎的嗓音：“申侯爷是指望不上了，东海必不能去，西境现下也去不得。天下之大，竟然已经无容身之处，我们逃吧？”
从不曾设想，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青阳郡主，一句话就夺走了她的一切。
“好，你要去哪儿，只要你决定的，我都陪你。”慕珣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丝毫犹豫。
慕琋实则也只剩下一个选择：“你不是常说想去九囿吗？炎升看起来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那么不如就彻底离开这个是非地。”
“你真的愿意跟我去九囿？”慕珣平湖映月的眼眸波光闪闪。
“是，我们去九囿，不仅是我们，还要问一问洛神医、宝饭、桃儿……她们又该怎么安置？呃……”慕琋一旦打算要逃离，脑子里一下子灌入许多问题，心脉不支，头晕目眩就要摔倒。
慕珣上去一把扶住：“你怎么了？”
慕琋被扶去床榻，揉着太阳穴，更加心灰意冷，不免自嘲：“呵呵，如今我这身体，就算是没有青阳郡主之事怕也做不成什么。罢了罢了，还是能远离就远离是非之地吧。”
慕珣一脸担忧：“你不可灰心，不过是外伤虽愈，内伤难调罢了。你刚才定是思虑过度又加上心火上头，即便要走，也不急在今日。我这就去请洛神医，你先安歇。只要你决心已定，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你不必操心，只管安心将养。”
慕琋这会儿终归力不从心，再多的不甘心都只能放下。
翌日清晨，慕琋醒得很早，天没大亮已经洗漱完毕也用了早膳，但直到日上三竿也没等来慕珣的身影。
起初，本以为慕珣是去忙着准备出逃之事，但随着时间流逝，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去到慕珣营帐查看，里面一应被褥器物完好，再问外面守营的士兵，只说二公子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具体没说去哪里。
自打上次围场内遭遇行刺虞王和被柳扬揭穿身份一事之后，慕琋与慕珣身边的明卫和暗卫也元气大伤。
当日随行之人，除了宝饭凭借身体强悍捡回一条命，另有两个护卫未伤及要害以外，其余人全军覆没，这里面尤其是慕珣的贴身侍卫蒋孟，历战到死，身中数刀而亡。
蒋孟一死，慕珣就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慕琋这边找不到慕珣都不知道还能问谁。
但慕珣向来不会这么长时间出去办事儿而不事先告诉她的，尤其是两人重新获知慕珣的真正身份之后，此前因为那不堪一击的“血缘亲情“维系的关系反而不如坦诚相对后的彼此信任。
慕琋越想越不妥，这个时候又无依仗，只能再去向舅父申伦处寻个援助。
申伦面容平和：“哦，慕珣他临出任务之前没跟你说嘛？许是他忘记了，是我这边临时要他办点儿事情，先行离开，之后会在墨阳汇合。”
“办事？”慕琋心中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