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撤……”梁硕嘶吼一跃，退出战团，来到慕琋身前。
手上剑刃翻飞，动作狠辣迅捷，开出一条道路。
慕琋在彭海和梁硕的前后护卫下，一路往府中东侧疾走。
西境金方君府的整体布局与墨阳城内的府邸几乎是大差不差，或者说，墨阳城中临时君府本就是仿造这一处而修建的。
慕琋夜宴之前已经大致了解，往东遁逃，外围自有事先安排混入庆延城的东海骑兵接应。
一路冲杀，很快来到厅外院中。
青阳郡主借给慕琋的两千骑兵精锐并非摆设，虽被慕珩的人马隔开在府外，但变故一生，收到信号后就悍然发动了攻击。
正面佯攻，侧面接应。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汇合。”慕珩脸色铁青，很快也瞧出了端倪。
狭窄的厅门成了争夺的焦点。
梁硕和彭海如同两尊门神，死死守住门口，与不断涌来的甲士浴血厮杀。
彭海身上已添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袍，但他状若疯虎，怒吼连连，竟凭着一身蛮力将数名敌人硬生生撞退。
梁硕则像一条滑溜的毒蛇，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短刃挥出都必见血光。
“走……”慕琋亦横剑在前，觑准一个空隙，在彭海再次撞开一条血路的瞬间，身形如电般从两名甲士的缝隙中往东而去。
梁硕、彭海带着护卫也紧随其后，奋力冲出。
东侧墙外，慕琋能够听到青阳郡主派来的精兵正与慕珩的西境守军激烈交战，夜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火光冲天。
只有一墙之隔，只要冲出去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世子这边……”慌急中，一名满脸血污的青阳军军官带军破门，冲了进来。
慕琋没有丝毫犹豫，赶紧跟上。
提前买通一两个府中府兵，四两拨千斤，看来还是管用。
无论是墨阳还是西境，金方君府从来都不是她的。
慕珩气急败坏追赶，三白眼狰狞之下，大片眼白上都布满血丝：“绝不能让他们跑了，放箭……给我放箭……”
密集的箭雨朝着慕琋等人撤退的方向倾泻而下，君府之内已变成一片火海。
几名殿后的青阳士兵惨叫着倒下。
梁硕和彭海再次挡在慕琋身后，挥舞兵器格挡箭矢，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身后，是慕珩疯狂的咆哮和越来越密集的追兵脚步声。
慕琋头也不回，直奔东侧角门。
拿回西境兵权的念想，在这场夜宴之后，彻底宣告失败。
不仅未能触碰到兵权，反而损兵折将。
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滔天的愤怒，慕琋终是逃入西境茫茫的夜色之中。
逃。
如此顺利的遁逃。
甚至庆延城东门也已经事先打通。
然而就是这般顺利，慕琋心中却全然不是滋味。
西境是她最后的希望，今晚这个希望也彻底破灭。
就算逃出西境，前路又在何方？
慕珣又在何处？
逃出庆延、逃出西境，天大地大，她又能往何处？
趁着夜风连夜出城，连夜拔营而走。
慕珩缓过一口气来却依然追杀不舍。
就这样，一路连滚带爬，仓惶而走，好容易出了西境，身边的东海骑兵也已十去七八。
慕珩如此狠手，西境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切不是她想得简单，也不是始料不及，只是不试上一试又怎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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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泼洒在西境与南境交接的荒芜山丘之上。
几辆破损的马车，一百多骑兵，沉默地行进在蜿蜒土道上。
队伍正中，慕琋一身满染尘土的灰绿常服，颓坐在马车里，面色苍白近乎透明。
连日的奔逃与惊变，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精力，唯有那一双剪水秋泓的眼眸深处仍凝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冷焰。
从东海借的两千骑兵，押送柳扬时十去其一，在西境为逃脱慕珩的追击又兵分三路，四散奔逃，现在手边就剩一百多人，其中主力还是梁硕和彭海带来的亲随护卫。
梁硕驱马靠近，声音干涩：“公子，再往前……就该是西境与南境交界的野马川了。这一处地势复杂，山匪盘踞，现下战乱四起，恐更多流寇也要蜂拥而至，我们是否要改道而行？”
慕琋强打精神掀开车窗帘往外望去。
车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由汗臭、尘土、腐烂物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而成的污浊味道，一队队流民携家带口，拖沓前行，怕也都是要入湘南属地的湘南城逃难的。
慕琋连日离开西境期间，已然知晓墨阳城第四度沦陷，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在墨阳城中的平头百姓未必在意谁胜谁负，但如庸国侯申伦这等举足轻重的人物，必不会滞留墨阳，而大概率早已返回在斗南的祖籍覃州。
申伦若回南境，那么想必慕珣也被转移在南境。如今遍寻不着，就还要在申伦处下手。
在赶往斗南之前，先绕路一趟湘南，一来湘南梁硕和彭海二人较为熟悉，也一心为寻找慕珣出人出力，可以在湘南暂时落脚，准备一二，收集消息。二来祁萦纡这会儿也还该在湘南，无论办什么事儿，总离不了银子，由此也该先去与祁萦纡汇合一次。
另外，东海骑兵四散怕也不中用了，但南境还有白肃，她是领兵之人，或者还可依仗，因此慕琋低调扮成平民商队，也提前让众人都改了称呼，骑兵护卫扮成镖师亦往湘南而来。
只是没成想，昨日刚入湘南地界，就听说白肃被虞王慕极调派去夹击北域玄幽君的兵马，早已不在南境。
也正因南境驻军大量外流，才导致山匪四起、流寇四窜，趁火打劫。
眼看流离失所的难民队伍稀稀拉拉艰难前行，缓慢麻木地，男人佝偻着背，女人紧紧搂着怀中眼神空洞的孩子。老人蹒跚无力，孩童面黄肌瘦，偶尔有马匹或零星车驾经过，难民们就惊恐挤作一团，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难民如此艰难，尚且前行。
她手上到底还有资源，或许还能照拂这些流民一二。
这样一想就觉也没必要再绕什么路。
可还未等开口，就听后方骚动，有人惊呼：“不好了，山匪、流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