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压低声音，招魂幡上的铜铃发出细碎声响：\"你说，若不是阳寿无端延长，那便只有......\"
话音未落，洛九卿已猛地攥紧腰间玉佩。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她望着幽冥司外翻涌的忘川水，仿佛看见无数苍白的手正从水面下缓缓伸出：\"是魂殿。
他们一向痴迷禁术，莫不是在收集魂魄炼制邪物？\"
\"只怕是这样。\"谢必安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瞳孔泛起危险的红光，\"小卿卿，此事事关重大，你......\"
话未说完，洛九卿周身已腾起银白色的灵气漩涡，玄清宗独门的瞬移术法将她的身影搅得支离破碎：\"谢叔，我得先回去查探！
\"眨眼间，她的气息已消失在幽冥司阴冷的雾气中。
\"这丫头，还是这么急性子。
\"谢必安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无奈地摇头，招魂幡垂落在地，带起一串悠长的叹息。
灵虚镇的夜色裹着潮湿的水汽，洛九卿刚推开房门，还未来得及点燃烛火，急促的敲门声便骤然响起。
\"九卿妹妹！快出来！\"
慕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突兀。
洛九卿猛地拉开门，冷冽的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屋内，只见慕容发髻凌乱，胸口剧烈起伏，额角还沾着草屑：\"墨川醒了！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烛火在穿堂风里剧烈摇晃，将墨川苍白的面容投映在斑驳的墙面上。
洛九卿跨过门槛的动作极轻，却还是惊动了靠坐在床头的人——墨川裹着厚重的棉被，脖颈处还缠着浸血的绷带，凌乱的黑发间隐约露出几缕银丝，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阿墨，你醒了？\"洛九卿快步上前，裙摆扫过地上散落的药碗。
她蹲下身与墨川平视，指尖悬在他脉搏上方迟迟未落，生怕稍一触碰就会惊碎眼前的幻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混着血腥味刺得人鼻尖发酸。
墨川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要将眼前人重新烙进记忆里。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间发出沙哑的气音：\"我这是...在哪？\"
话音未落，慕容已三步并作两步挤到床边，发冠歪斜的模样难掩焦急：\"墨川！你是真不记得了？
三大宗门带着上百人围堵玄清宗，硬说你是鬼修要抓你！
要不是九卿妹妹拼着灵力透支，我们根本逃不出来！
你都昏迷整整十七天了！\"
慕容的话音如重锤，敲得墨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漫天遍野的剑鸣声，自己体内不受控的力量肆意奔涌，那些宗主们惊恐的面孔在血色中扭曲......
他下意识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来如此...怪不得我醒来时，总觉得浑身血腥味散不干净。\"
洛九卿注意到他眼底翻涌的杀意，伸手按住他颤抖的手背：\"那些人欺人太甚，受伤也是咎由自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竹影，\"现在我们都已脱离宗门，往后再遇上他们......\"
\"不必顾虑。\"
墨川突然打断她的话，漆黑的眼眸中燃起幽蓝的光。
绷带下的伤口开始渗出诡异的黑雾，\"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有股力量在牵引着我。
洛九卿叹了口气，轻轻将他按回枕间，顺手掖好被角：\"先别想这些。
你的伤还没好全，至少等灵力恢复再说。
\"她指尖拂过墨川眉心，温和的灵气如涓涓细流注入他体内，\"现在，好好休息。\"
窗外的风卷起枯叶，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沙沙声响。
慕容倚着门框，望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变故或许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现在自由了。
慕容一脚踢开脚边滚落的药碗，瓷片碎裂的声响在屋内炸开。
他攥着腰间未出鞘的长剑来回踱步，发间的玉冠歪斜，映得眉眼间满是戾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如今没了宗门束缚，他们凭什么还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话音未落，剑身已出鞘三寸，寒芒映得墙面的烛影簌簌晃动。
洛九卿抬手按住他的剑柄，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传递过去：\"慕容，冲动只会中了他们的计。
\"她转身望向床榻上神色冷峻的墨川，目光扫过他颈间尚未愈合的伤口，\"玄灵宗那三个宗主既然能编造'鬼修'的罪名，下次见面必然还会使出阴招。
但我们既已脱离桎梏，便不用再受宗门规矩掣肘。
\"她指尖划过窗棂，木头上顿时浮现出淡金色的符咒，\"以逸待劳，方为上策。\"
墨川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宗主们义正言辞的指控、同门惊恐的眼神，像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他喉间发出一声冷笑，额角青筋突突跳动：\"说我是鬼修？
\"话音未落，屋内温度骤降，床幔无风自动，\"下次再让我见到他们......\"
暗紫色的纹路顺着脖颈蜿蜒而上，在苍白的皮肤下诡异地蠕动，转瞬又消失不见。
洛九卿似有所觉地回头，却只看见墨川平静如初的面容。
她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追问，只是将桌上温着的药碗推过去：\"先把药喝了。
伤口未愈前，切忌动怒。\"
见墨川听话地端起碗，她才转身走向门口，玄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慕容，守夜时多留意四周，最近魂殿的动向不明，不可大意。\"
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月光透过窗纸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慕容望着屋内静默的墨川，忽然打了个寒颤——此刻周身萦绕的杀意，竟比幽冥司的鬼气还要森冷几分。
洛九卿轻轻掩上房门，指尖抚过冰凉的门闩，心中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
屋内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随着烛火摇曳不定。
方才在墨川房间里，那一闪而过的暗纹和骤然变冷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