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
王然的靴底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堂里回荡。
她一步步，沿着那漫长的红毯，迎着无数复杂的目光，走向前方。
她的步伐平稳，节奏未有分毫错乱，白色制服的尾摆随后飘扬，划出利落的弧线。
王然微微抬着下颌，那双异色瞳眸平静地望向前方高台，仿佛周遭的一切不过是虚无的背景。
她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镇定。
台上，邱晋钧声音洪亮，朗声宣布——
【王然当年带领加洛星第一军事学校校队拿下百星联赛第十名的成绩，按比赛奖励机制，应授予她科索契联邦中尉军衔。】
【鉴于其在思勒星中卓越贡献与牺牲精神，特授予王然，科索契联邦中校军衔！】
颂词与王然的脚步声在恢弘的殿堂内，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王然终于走完了漫长的红毯，立于高台之下，立于首相和女皇面前。
邱晋钧笑着对她说：“授予你中校军衔，不仅仅是对过去功绩的追认，更是对你所代表的精神的肯定与传承。你的事迹将永远铭刻于联邦史册，继续指引更多人前行。”
王然：“向女皇问安，向首相问安。”
按照礼仪，她需要深深鞠躬，以示对至上权威的臣服与感激。
王然将右手按在心口上，微微前倾了身体，脖颈弯折的弧度恰到好处，像是低下了头。
而她的背脊，刚硬如铁，没有丝毫的弯曲。
那不是一个臣服者的姿态。
她不会向他们行礼。
这场风光无限的授勋仪式，是她的仇人为她准备的舞台。
王然低下头的瞬间，眼底恨意翻涌。
荣光加身，仇人授勋......
呵.......
不过是她为实现目标要走的一个无聊的流程......
王然缓缓抬起头，脸上甚至适时地勾勒出一丝极淡的微笑。
“感谢科索契，感念联邦。”
她垂在身侧被白色手套紧紧包裹的手指，因极度隐忍而微微颤栗。
王然微笑着，将恨意碾碎成粉末，吞咽入腹，不留痕迹。
王座上的女皇微微颔首，红唇轻启：“王然中校，上前来。”
王然上前一步，站定在女皇面前极近的距离。
一位身着礼服的官员双手捧着一个铺着丝绒的托盘上前，绒布中央，一枚代表着中校军衔的星徽静静躺着，熠熠生辉。
时灿缓缓起身，仪态万方。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尖拈起那枚沉重的徽章。
面前的王然突然抬起头，那异色瞳眸毫无遮挡地，直直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刹那间，她拈着徽章的手几不可察地猛一颤抖。
像.......
比走全息投影里看到的还像......
时灿仿佛在那张年轻带着微笑的脸庞上，看到了那个早已湮灭在时光和背叛中的故人的影子。
尤其是那高挺的鼻子和嘴唇......
眉眼，也像极了那个人的伴侣......
有那么一瞬间，她将王然赤金色的右眼看成了浅金色......
笑意的背后好似还藏着洞穿一切的冷冽，这狠狠刺入她精心防护了多年的心防。
时灿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瞬间白了半分。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被帝王的尊严死死钉在原地。
“女皇陛下？”
王然轻轻地喊了一声。
时灿几乎是慌乱地伸出手，将那枚徽章按向王然白色制服的左胸。
那个人早就死了！
她是科索契最尊贵的女皇，为什么要怕一个死人！
跟那个人有关的一切也都被她抹杀了。
所以不是......
绝对不是......
时灿再看向王然，对方已经低下脑袋。
冰冷的金属接触布料，时灿的手却抖得厉害，那细小的别针尖端几次都未能准确扣入。
一次失误，尖锐的针尖猛地刺破了她戴着薄纱手套的指尖。
一丝湿漉迅速在黑色的薄纱上洇开。
时灿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飞快地将受伤的手指攥入掌心，藏到宽大华丽的衣袖之后。
整个动作快如闪电，试图掩盖这突如其来的失态。
她强作镇定，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然而，那瞬间的慌乱，和看向她时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的眼睛，悉数落入了王然的眼中。
王然依旧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那抹微笑都未改变半分。
唯有她异色瞳眸的最深处，掠过一丝极为幽暗的光。
“授勋礼成——”
邱晋钧高举权杖，面向全场乃至所有镜头，宣布：“恭喜王然中校！”
同一瞬间，星际直播平台的弹幕整齐划一，都在恭喜王然——
【恭喜中校！】
【恭喜中校！】
【恭喜王然中校！】
【恭喜中校！星耀前程！】
【恭喜中校归来！】
【恭喜中校！】
【恭喜！】
这浩大而统一的阵势，既是对科索契勇士的致敬，仿佛也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激励各个性别的有志青年。
在这片文字的狂欢中，王然胸前那枚崭新的中校徽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耀眼的光泽。
“王然中校。”
邱晋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长者般的关切：“联邦感念你的付出，也尊重你的意愿。依照传统，你有权选择加入任何一支舰队，延续你的荣耀。当然——”
他语气稍缓，“如果你觉得需要休息，联邦也完全理解，并按照中校的待遇为你提供最好的保障。”
一时间，会堂中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王然身上。
就连直播间的刷屏弹幕都变缓了，全都在等待王然的回答。
王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选择，而是缓缓转过身，面向台下。
她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右侧前排挺立的舰队代表席。
元庭奕坐得比任何人都要笔挺，那双炽热的黑眸此刻毫不掩饰地紧紧锁住她，眼底翻涌着期盼，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占有欲。
他没有说话，王然看出了他无声呐喊——
选我，宝贝来这里，到我身边来。
王然的视线未有停留，继续移动，落在了王钦脸上。
他闲适地靠着椅背，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王钦的眼神深邃，在与她目光相接时，亮起了一丝微弱希冀。
王钦知道王然大概率不会选他，但他会一直等着......
等待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王然的目光平静地从他们身上滑过，未曾泄露丝毫情绪。
她重新转向邱晋钧，微微颔首，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任何犹豫：“感谢首相阁下关怀。我为联邦而战，无需休整。”
“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