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嫣带着舒慧兰回到住处。
刚一迈进家门，她便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对着空气抱怨：“妈，下次别安排了，真的。今天这事儿，我明天在公司怎么见人？同事能笑一年。”
“二十六岁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这么毛躁。”舒慧兰把手提包丢在茶几上，发出【啪】一声闷响，“你要是有秦岚一半让人省心，我用得着天天愁得睡不着？再说，定错包间这事能赖我？”
舒嫣举起双手投降：“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我马上要接新项目了，哪有空想那些。”
“工作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老公用？等你过了三十就知道了，女人最好的生育年龄就那么几年，拖不起了。现在谈个两年，结婚，二十八岁生孩子，正好。”舒慧兰开始了她的标准论调。
舒嫣头皮发麻，立刻找理由：“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找我姐，我下去一趟。”她说完，不等舒慧兰再开口，转身就溜。
舒嫣输入密码，打开了秦岚家的门。客厅里，秦昊、秦岚和邓子豪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她刚一进去，三人的交谈瞬间戛然而止，脸上表情各异，都带了点不自然，仿佛刚才的话题不适合被她听见。舒嫣的视线落在秦昊身上，他陷在沙发里，脸颊是喝酒后的红色，眼神涣散，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舒嫣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喝酒了？”
秦岚不答反问：“你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咱妈呢？”
“妈在楼上呢，我实在不想听她唠叨，下来躲躲。姐，你能不能管管妈啊？”舒嫣走到单人沙发旁。
秦岚换了个姿势：“不顺利？没看上？”
舒嫣叹了口气，把包间乌龙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邓子豪听得捶着沙发大笑，秦岚哭笑不得，用手撑着额头。
只有秦昊，原本靠着沙发背，此刻慢慢坐直了身体，迷蒙的眼睛里似乎清明了一瞬。
看着他们笑，舒嫣突然觉得没那么郁闷了。
她的视线扫过旁边的餐桌，上面还留着晚餐的残局。
两个空了的红酒瓶立着，旁边一个盘子里还剩了小半盘油爆虾，虾壳红亮，是秦岚的拿手菜。
舒嫣走过去，伸手捏起一只虾，酱汁沾到了指尖。
她把虾送进嘴里：“看见这虾才觉得饿了。”
秦岚很奇怪：“你相亲没吃饭？”
舒嫣把虾壳丢进垃圾桶：“那种情况，谁吃得下东西？光顾着尴尬了。现在闻到你这虾味儿，胃才开始叫。”
“头回听说相亲还能饿肚子的。”秦岚抽了张湿巾递给她。
她说话时，看到秦昊站起来，脚步不稳地走到餐桌边。
他伸出手去拿虾，手指抖得厉害，剥第一个时，虾壳连着肉被扯掉了一块。
他没放弃，又拿起一只，这次慢了很多，总算剥出一个完整的虾仁，放进了旁边一个干净的小碗里，然后推到舒嫣面前。
舒慧兰等了半天都不见舒嫣回来，便下楼来找。
她推门进来，恰好看见秦昊低着头，专注地给舒嫣剥虾，那副样子，就算隔着酒气，眼里的情绪也浓得化不开。
偏偏舒嫣毫无所觉，正低头对付碗里的虾仁。
秦岚和舒慧兰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全是无奈。
舒慧兰心里打定主意，这两个孩子的相亲都得抓紧安排，不能再拖。
舒慧兰走过去：“几点了还吃宵夜。”她拉起舒嫣的手腕，“跟我上楼去。”
走到门口，舒慧兰又停下，回头对秦昊说：“你也喝了不少，早点回房休息。”
【咔哒】，门关上了。
随后，秦昊也晃悠悠，起身回到自己住处。
邓子豪搂着秦岚的肩膀：“你哥看舒嫣的眼神，比红酒还醉人。”
“她连审计报告里的漏洞都能揪出来，偏偏看不懂人心。”秦岚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我妈最近这么着急给她安排相亲，也是想让他彻底死心。”
邓子豪摩挲下巴：“要不，找个机会跟舒嫣透个底？”
“千万别！”秦岚按住他的手，“感情这潭水，越搅和越浑。”
月光爬上窗台时，秦昊仰面躺在床上。酒精烧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却清晰得可怕——初中部楼下等她放学的黄昏，被欺负后蜷在他怀里发抖的肩膀，还有那些她熟睡时，自己偷偷描摹过无数次的眉眼。
舒嫣刚到秦家的那天，怯生生的，看谁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秦昊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就软了一块。
妹妹秦岚性格大大咧咧，反而像个男孩子。舒嫣小小一只，看着就让人想保护。
他带着她熟悉家里的每个角落，告诉她哪里有好吃的零食，怎么用那些复杂的家电。
后来，他们一起上学，他读高中，她读初中。
每天放学，他都会在初中部教学楼下等她，看她背着书包，像只小鸟一样朝他飞奔过来，笑得眼睛弯弯的。
有一次，她在学校被男生弄哭了，他带着她去找那个男生算账，对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儿道歉。
晚上给她辅导功课，她抓着头发，咬着笔杆，一脸“我太难了”的表情。秦昊看着好笑，又忍不住心疼，一边笑着，一边帮她答疑解惑，不经意间，鼻尖总能萦绕着她身上沐浴露的淡淡清香。
还有那些她做噩梦的夜晚，他会守在她床边，月光洒在她脸上，他就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心里满是安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兄妹之情就变了。也许是她越长越漂亮，也许是那些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温水煮青蛙，慢慢改变了他的心意。
秦昊想着这些，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苦笑。
拜于昨日尴尬相亲所赐，今早一到公司，舒嫣便被Linda叫进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刚落座，Linda转着钢笔抬眸，开门见山道：“最近忙着相亲呢？”
舒嫣双手交叠，扯出个苦笑，“我妈催得紧，现阶段还是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恩，那就好。”Linda合上文件夹，金属扣发出轻响。
“不是我反对员工个人问题发展。只是我们所的高级经理职位名额有多紧俏不用我多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名额，所里面符合条件的就你、顾以闻、何红三个人。何红上个月刚查出怀孕，明年的晋升她是没戏了。如果你这边相亲顺利，接下来就是结婚生子，所里自然会优先考虑顾以闻。你这几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这个节骨眼上，别出岔子。”Linda语重心长道。
舒嫣坐直了身体：“Linda姐，我明白。晋升高级经理也是我职业规划的最重要的一步。”
“不是我不讲人情。”Linda往马克杯里续了勺奶精，旋涡搅碎倒影，“职场对女性本来就不公平。我四十岁升到合伙人后，才敢要的孩子。你比我当年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升到高级审计师。所以你机会更大，我挺看好你的。”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带了点平时少见的暖意，“好好干，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Linda姐，你说得我都想立军令状了。”舒嫣指尖扣了扣办公桌，“您一直是我努力的目标。”
“行了，别贫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没什么事就去忙吧。”Linda下了逐客令，舒嫣也不好多逗留。起身道别，便回自己办公室继续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