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众人围在一起说话,刘旭掏出了二百块钱,递给了姥姥。陈淑芬用自己那只,还可以活动的手,连忙推脱,说什么也不肯要。嘴里还愤愤然:“你刚刚上班挣钱,给我什么钱啊,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花。再说了,又不是没给我买东西,给我买了东西,还给我钱,这钱,我不能要,不要不要。”
邢童也掏出了二百块钱,递给了姥姥。陈淑芬更是不要,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哎呀,你还上大学呢,怎么还给我钱啊,你自己留着花。出门在外,在学校里,要吃好喝好,你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一个瘫子,连门都出不去,我要钱有什么用?”
秀萍笑呵呵的,接过这四百块钱,放到了桌子上:“外孙们都疼你啊,你就收了吧。”
秀峦也随声附和,笑着道:“你看你这个人,他们孝顺你呢,你还不要,这不是寒了孩子们的心吗?他们都长大了,懂事了啊。”
钱在桌子上,陈淑芬够不上,只好默认收下。但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她不是要钱,只是要一份孝心。毫无疑问,这些外甥,都有这个孝心,有这份孝心,她就知足了。
邢荣军、马云唐,以及刘旭等人,坐在屋子里聊着天,说着刘旭在天津上班的事。马云唐时不时的,发表一些感慨,什么当年的天津卫,如何如何厉害。当年的天津,还做过咱河北省的省会呢。对于历史、政治、文化,马云唐向来感兴趣,更是了解颇深。只是他说了几句后,就得歇会,胸闷气短,头昏脑涨,是他最近新添的毛病。
不光马云唐,喜欢谈论些历史文化,时事政治,邢荣军也是如此,刘旭呢?更是如此。
刘旭觉得,自己喜欢历史、喜欢文化、喜欢咬文嚼字,舞文弄墨,是因为自己的血液里,也带有姥爷的一些基因。
秀峦和秀萍姐妹二人,则洗刷碗筷,打扫屋子,归置屋里的东西。不光如此,她们姐妹俩,还把爸妈的脏衣服,以及床单被罩等衣物,都全部扔进盆里,再趁着下午,村里的自来水放水,都一股脑的洗干净。
即便水龙头里的水,着实的冰凉,冻得人两只手通红。但姐妹俩,也争抢着洗衣服,抢着干这些脏活辛苦活。因为她们不干,就没人干。指着妹妹秀玉干?姐妹俩从来不指望秀玉,能帮娘家干什么。
冬日的中午过后,暖阳挂在蓝蓝的天空上。冰凉的空气里,也透着一丝的暖意。院子里挂满了洗干净的衣服,以及床单被罩等。
待到忙完一切后,姐妹俩这才舒了口气,回了屋,陪着众人一起说话。
正午的太阳,开始往西移,冰凉的空气里,不再有暖意。而后,姐妹俩收了外面晾晒的衣物,还未曾干透的,就拿到屋子里,放在暖气边上烘烤。秀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黑了,便催促着众人,赶紧回家吧。倘若天黑了,邢荣军开车回黄骅,路上也不安全。
而后,众人散场,秀峦自己骑电动车回家。邢荣军先是将刘旭送回家,接着又开车,载着媳妇和大儿子回家。
小儿子亚林,则是住在了姥姥家,他喜欢住姥姥家,因为在姥姥家,没有妈妈的管束,他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除此之外,虽然亚林才十岁,但能帮着照顾姥姥。最起码能帮着姥姥,端端尿盆,陪着姥姥说会话,亚林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刘旭回了家,进了屋,屋里空荡荡的,他又出了屋,转身朝着屋外南边的羊圈走去。羊圈依旧空荡荡的,刘旭知道,父亲这是放羊还没回来。
他环顾着又大又空旷的羊圈,羊的顶棚,吊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方块石头,他不知道,这些石头,是用来干嘛的,为什么要调在羊圈的顶棚,而且距离地面的距离,羊是完全能够的到。而后,他又走进羊圈旁边,父亲单独住的那间屋子。
他看了看,父亲每晚睡觉的炕。看着炕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一堆书。
父亲也喜欢看书,就如同自己喜欢看书一样,父子二人,血液里的基因,终究是一样的
他环顾着这间,并不大的屋子,看到地上,摆放着公斤秤,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饲料,还有那张破旧的桌子,在桌子的上面,摆放着一些针头针管,以及各种各样的药品。刘旭拿起药盒看了看,这些都是给羊打针用的药,都是些什么驱虫药,保胎药,产后药,疫苗药之类的。
看来,父亲养羊,是越来越专业了。
冬天的这两三个月里,自己在天津,每天在寒风中发小广告,知道受冷受冻是什么滋味。而在天津的街头巷尾,风再大再冷,起码还有一些房屋建筑,能替自己遮挡寒风吧?可父亲在空旷的地里,有什么能替他挡风的?
只有吃了这生活上的苦,经历过外面世界的风雨,才知道父母的辛苦和不易,才会真正理解父母。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刘旭主动问起父亲养羊的事。他想了解父亲,想走近父亲,想知道父亲当初,为什么要养羊,如今这些羊,养的怎么样了。还有,羊圈的顶棚上,吊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方块,是干嘛用的?
儿子突然,问起了养羊的事,国增有些惶恐。他先是解答了儿子的问题,那些花花绿绿的石块,是一种专门的盐块,羊们会时不时的舔食,有利于羊的肠胃消化,以及身体生长,还有预防疾病的作用。国增的话语里,带着欣慰和开心,甚至有一些自豪,便情不自禁,滔滔不绝的跟儿子,说起了自己养羊的前因后果。
村里人都养猪,但养猪的成本太高,几乎全部是喂饲料。而且猪这种家畜,太能吃了,养上十几头猪,一天就是几袋粮食。养羊呢?成本较低,田间地头的荒草,可是没有任何成本,就是耗费人力。给羊时不时的喂点饲料,成本也不是很高。
况且,别人都养猪,猪的市场早就饱和了,咱不能跟风。还有,猪瘟很泛滥,一个猪得了猪瘟,整个猪群都跟着遭殃。前几年的禽流感,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衡量利弊之后,自己才决定养羊的。
“这半年啊,咱这些羊,不怎么生病了,母羊生小羊的存活率,也提高了很多,很少再流产小产,小羊生下后,基本上都能活。这是因为我从书上,从别人的直播间里,学了一些本事。养羊你看着容易,其实没那么简单。你得有一颗敬畏的心,去钻研和琢磨它们。养羊是个技术活,绝对的技术活。你只有技术好,才能伺候好它们,把它们伺候好了,它们才能让你挣到钱啊。”
国增越说越兴奋:“今年,我还淘汰了几只,生羔不好的母羊,又进了两只品种好的母羊,还进了一只好公羊。秋天生下的那茬小羊,其中有几只小母羊,我觉得品种各方面都不错,不打算卖了,把它们留下来,培养咱自己的母羊。等这茬小母羊都长大了,能生小羊了,那到时候,咱家的羊,可就越来越好,越来越多了。”
秀峦瞥了国增一眼:“是,你光想好事吧。这半年,你又折腾进两万多。”
“你看你。”国增不跟秀峦一般见识:“进好的母羊,哪有不花钱的?没有投资,哪里来的回报?你们就等着吧,我现在养羊的信心,是越来越足了。一年,最多再给我一年时间,到时候,你就等着数票子吧。”
“哼,别吹牛说大话了。”秀峦依旧如故,话语里带着不屑:“反正,从你养上羊到现在,都两年了,这两年里,你是只出不进,我一分钱也没看到。”
刘旭知道,妈妈老毛病又犯了,开始处处揶揄爸爸。刘旭连忙转移话题:“哎,对了,刘路怎么样了?上次你们不是说,他在部队上犯病了吗?现在回来后,人怎么样了?”
“唉。”国增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彻底完了。”
秀峦也叹了口气:“都是你婶作的,好好的孩子,毁在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