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屏幕上的光点持续移动，与车队保持固定距离，既不逼近，也不远离。罗铮盯着那一点幽蓝，手指在方向盘边缘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像在测算某种频率。副驾驶座上的战术平板已接入基地远程系统，自动记录后方车辆的轨迹、速度、信号强度。他没有下令拦截，也没有变道甩脱——对方既然能穿透加密通讯植入虚假坐标，贸然行动只会暴露己方反制手段。
“调取过去两小时所有经过该路段的民用信号记录。”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引擎低鸣，“重点筛查未登记的移动设备，尤其是低功率、间歇性发射的微型终端。”
队员迅速操作，数据流在后台滚动。十分钟后，一条异常信号被剥离出来：一个伪装成路灯监控节点的中继装置，在车队经过时短暂激活，向未知方向转发了约1.8秒的数据包。位置锁定在东南方向七公里外的一片老旧工业区，那里曾是化工厂集中带，如今多数厂房废弃，电网瘫痪，仅靠几处临时基站维持边缘信号覆盖。
罗铮调出卫星图。工业区呈扇形分布，主干道断裂，三条支路深入内部，其中一条尽头连接着地下排水系统的检修入口。他放大那个点——地面植被稀疏，但有明显踩踏痕迹，边缘泥土翻新，像是近期有人频繁出入。
“不是随便找个窝。”他合上平板，“是早有准备。”
车队掉头，五分钟后抵达工业区外围。四名队员下车布设便携式雷达，扫描半径三百米内的生命体征与金属反应。罗铮独自向前推进二十米，蹲身查看路边一道浅沟。沟底残留着极细的划痕，呈平行排列，间距约两厘米，深度不足一毫米。他伸手触摸，指尖传来轻微涩感——不是车轮压过，是某种带齿状底纹的履带或鞋底拖行所致。
“有人拖过重物。”他起身，目光扫向远处一栋半塌的仓库。外墙斑驳，窗户尽碎，但屋顶一角有新近修补的痕迹，材料与周围锈蚀铁皮颜色不符，略显灰白。
队伍汇合后，罗铮下达指令：“两人外围警戒，两人跟我进。不开灯，不用热成像，贴墙推进。”
仓库内部堆满废弃反应釜和管道残件，空气浑浊，弥漫着陈年化学溶剂的余味。他们踩着钢板边缘前行，每一步都避开松动的连接点。行至中段，罗铮忽然抬手示意停止。前方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碎玻璃，其中一块边缘残留着半枚指纹，被一层薄塑料纸覆盖。他蹲下，用镊子轻轻揭起塑料——下面是一小滩无色液体，正缓慢渗入钢板缝隙。
“避光保存。”他低声说，“可能是样本容器破损。”
继续深入，一间隔间引起注意。门框歪斜，锁具完好，但门缝下方有细沙堆积，与室内干燥地面明显不符。罗铮示意队员绕后，自己侧身靠近，手指轻推门板。门未上锁，向内滑开半尺。
隔间内空荡，唯有一张折叠桌和一把铁椅。桌上放着一个空置的注射器套筒，标签已被撕去，但底部残留的批号部分可见“?-7x”字样。罗铮取出证物袋收好，目光落在桌角一处磨损痕迹上——像是被高频振动设备长期放置所致。
“这里不止一个人来过。”他说，“有人做实验，有人清理现场。”
队员在墙角发现暗格。扳开松动的砖块，里面藏着一块微型存储卡。罗铮插入读卡器，画面跳出一段加密日志，时间戳为十二小时前。内容残缺，仅能辨认出几行关键词：“载体适配失败”“神经抑制率超标”“转移至b点，等待指令”。
“b点。”他重复一遍，将信息同步传回基地。
就在此时，前方通道传来金属摩擦声。不是脚步，是某种装置在管道内滑动。罗铮立即挥手，全员靠墙隐蔽。三秒后，一段通风管接口处缓缓探出一根细管，末端连接着透明软囊，正缓慢充气膨胀。
“气体释放装置。”他低声说，“不是毒，是探测器——它在测我们有没有呼吸频率异常。”
没人动。五分钟后，软囊缩回，细管收回管道深处。
“陷阱。”罗铮起身，“整个区域被改造成监测网，我们一进来就被盯上了。”
他下令撤出，但在返回途中，一名队员触发了隐藏机关。地面一块钢板突然下沉，带动上方横梁松动，数根锈蚀钢管从高处坠落。罗铮一把将人拉开，钢管砸地溅起火星，其中一根断裂处露出内部嵌套的细丝——银白色，柔韧如蛛丝，却能承受数百公斤冲击。
“不是普通金属。”他剪下一截，“能记忆形态，遇热收缩。”
回到车上，罗铮再次检查所有证物：存储卡、注射器残片、细丝样本、避光液体。他打开战术灯，将细丝置于强光下，表面浮现出极细微的螺旋纹路，与追踪器上的刻痕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这些纹路排列方式，与某个早已被国际通缉的生物武器研发组织的徽标结构高度相似——七道弧线环绕中心点，象征“进化闭环”。
他记下坐标，未声张。
车队驶离工业区十分钟后，基地传来新消息：避光液体成分分析结果出炉，含有微量神经调节肽，与“?-7”毒素的前体物质匹配度达93%。而那块存储卡经深度恢复，还原出一张模糊地图——标记了三个地点：当前工业区为“A点”，另一处在城郊制药厂，第三个位于境外边境的废弃军事基地。
罗铮盯着地图，手指停在制药厂位置。
“他们不是在逃。”他说，“是在转移生产线。”
夜色渐深，车队转入备用路线。罗铮靠在座椅上闭目，脑中回放每一处细节：履带痕迹、避光保存、高频振动、记忆金属丝……这些不是单个杀手的行为模式，而是一整套自动化支持系统的运作痕迹。真正的杀手，可能从未亲临现场。
抵达临时指挥点后，他召集核心队员，投影地图与证据链。
“A点只是中转站。”他指着制药厂标记，“真正的据点在这里。他们需要稳定电力、洁净环境和运输通道——工业区不具备这些条件，但药厂有备用发电机和冷链仓库。”
“可药厂属于合法企业，安保严密，我们没权限突入。”
“不需要。”罗铮拿起那根记忆金属丝，“他们留下了这个——不是失误，是挑衅。丝线上有生物涂层，能吸附操作者的皮屑dNA。只要比对数据库，就能确认幕后人员身份。”
话音未落，技术员接入最新数据流。比对结果跳出：金属丝上的dNA片段，与三年前一起未破的生化实验室劫案中的未知嫌疑人匹配度达78%。
“同一个人。”罗铮站起身，“或者同一支队伍。”
他抓起外衣，走向门口。
“准备渗透装备，目标制药厂外围排水系统。我要知道他们今晚运出去了什么。”
队员追上来：“如果对方已经察觉？”
罗铮停步，手按在门框上。
“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