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刺入血肉，痛楚钻心。
叶辰却仿佛感觉不到，他只是在走。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崎岖小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那宏大的声音还在他脑海中回荡：“我的剑，为何而战？”
为了复仇？
为了爹娘，为了青石村的乡亲们？
脑中闪过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恨意再次涌上，几乎要将他吞没。
是，为了复仇。
但他想起了李大叔的叮嘱，想起了林婉儿眼中的期盼。若只有复仇，那他与那些屠戮村庄的黑衣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道，便是我的剑道！”
“我的剑，不是为了沉溺于仇恨，而是为了斩断束缚我的一切！”
“斩断这虚妄，斩断这迷茫，斩断这软弱！”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识海深处，那几枚古朴的《太初剑典》字符，仿佛听到了他的呐喊，骤然亮起，一股混混沌沌、锋锐无匹的意念顺着他的经脉流淌至指尖。
叶辰猛地抬头，双眼在幻境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右手，并起食指与中指，化作一柄无形的剑。
对着眼前这片由他内心执念与痛苦构筑的荆棘世界，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决绝的意念。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
眼前的荆棘之路，燃烧的村庄，狰狞的凶徒，诱惑的魔音……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戳破的泡影，瞬间崩塌，化为无数光点消散。
……
高台之上。
穆长老浑浊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赞许地点了点头：“破妄而出。不是挣脱，而是……斩破。好一个‘剑心通明’。”
石磊那张古板的脸上，肌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演武场中央的法阵光芒一闪，一道身影踉跄而出，正是叶辰。
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满是冷汗，眼神却清澈如洗，仿佛被一场暴雨冲刷过的天空。
他还未站稳，法阵再次光华大放。
“哼，区区幻阵，也想困住我凌飞宇？”
一声冷哼，凌飞宇身姿潇洒地迈出法阵，衣衫整洁，神情倨傲，环顾四周，看到只有叶辰比他先出来，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脸上写满了不屑。
紧接着，萧柔也跌跌撞撞地被法阵“吐”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后怕，但终究是出来了。
随后，光芒接连闪烁，又有七八人陆续脱困，个个狼狈不堪。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穆长老大袖一挥，巨大的问心幻阵光芒散去，露出里面横七竖八躺着的数十人。他们或面露痴笑，或惊恐尖叫，或满脸悲愤，显然都已沉沦在自己的心魔之中。
“时辰已到。”
穆长老的声音淡然，却让那些依旧清醒的失败者们面如死灰。
石磊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冷声道：“淘汰者，自行离去。青云剑宗，不留道心不坚之人。”
简单的几句话，宣判了大多数人的命运。演武场上，气氛瞬间变得沉重，叹息声，不甘的低泣声此起彼伏。
叶辰默默看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澜。修仙之路，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很快，场上只剩下通过考验的十几人。
凌飞宇站在最前面，如同鹤立鸡群。萧柔则和另外几个出身平凡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拘谨。
“恭喜诸位，通过了心性考验。”穆长老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但这只是开始。天赋根骨，亦是仙途基石。现在，进行最后一项评定。”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质地温润的玉石。
“此乃‘鉴资石’，手放其上，便可知尔等灵根品级，心性潜力。评定分甲、乙、丙、丁四等，每等又分上、中、下三阶。丙等之下，亦算淘汰。”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这才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你，先来。”穆长老指向凌飞宇。
凌飞宇嘴角一扬，傲然上前，将手掌按在鉴资石上。
“嗡！”
鉴资石猛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光芒冲起三尺高，凝而不散，其中隐隐有利剑之形。
“不错！”穆长老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上品金系灵根，剑心锐利，锋芒毕露。评定：甲下！”
甲下！
全场一片哗然。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意味着只要中途不陨落，将来至少也是青云剑宗的内门精英！
凌飞宇得意地收回手，瞥了叶辰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才是天才。
接下来几人，大多是乙下或丙上的评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轮到萧柔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颤巍巍地把手放上去。
鉴资石亮起柔和的绿色光芒，光芒不高，却充满勃勃生机。
“中品木系灵根，心性纯良坚韧。评定：乙中。”
这个结果让萧柔喜出望外，小脸涨得通红，连连鞠躬：“谢谢穆长老！”
穆长老微笑着点头，目光最终落在了叶辰身上。
“该你了。”
叶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一脸看好戏的凌飞宇。他们都想看看，这个第一个破阵而出的“乡下小子”，到底有什么成色。
叶辰伸出右手，按在了冰凉的鉴资石上。
一息。
两息。
三息。
鉴资石毫无反应。
场中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
“我就说嘛，肯定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凌飞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就在此时，鉴资石终于有了变化。
它没有发出任何颜色的光芒，而是浮现出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如同混沌未开，古老而深邃。雾气之中，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却又什么都看不真切。
那雾气只是亮了一下，便迅速内敛，整块鉴资石又恢复了漆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嗯？”穆长老眉头紧锁，第一次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他活了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点在鉴资石上，渡入一丝自身元力。
“嗡——”
鉴资石上的灰色雾气再次浮现，并且剧烈翻涌起来。雾气中，一道清亮如水的剑形白光一闪即逝，快到让人无法捕捉，随后便彻底沉寂下去。
穆长老收回手指，陷入了沉思。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搞蒙了。
半晌，穆长老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叶辰。灵根……品级不明。”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但是，”穆长老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叶辰，“剑心通明，其志匪石。潜力……上佳！综合评定：乙上！”
乙上！
这个评价，仅次于凌飞宇的甲下！
凌飞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灵根品级都不明的家伙，凭什么能得到“乙上”的评价？
“长老！这不公平！”他脱口而出，“一个连灵根都测不出来的废物，凭什么潜力上佳？凭什么评为乙上？”
穆长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动怒，声音却沉了下去：“老夫的评定，需要向你解释吗？”
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下，让凌飞宇瞬间闭上了嘴，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心中却充满了对叶辰的嫉恨。
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叶辰，认为是这个乡巴佬用了什么妖法，蒙骗了长老。
“好了。”石磊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场中的骚动，“评定结束。丙等以下者，自行下山。”
又有两人面色惨白地离去。
最终，只剩下十二人昂然站立。
“从今天起，你们便是青云剑宗的记名弟子。”石磊扫视众人，目光在叶辰身上多停留了半息，“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话音一转，看向凌飞宇，又瞥了一眼叶辰，意有所指地说道：“在青云剑宗，家世背景，过往的荣耀，都毫无用处。这里，只看你手中的剑，够不够利！”
说罢，他转身大步向前。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