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
李思雨轻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在里面做什么？”
“这里有条路可以通到山上。”
“山上？你去山上干嘛？”
我看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忽然想吓唬吓唬她，故意语气低沉下来，表情也变得神神秘秘，凑到她耳边说道：“山上啥也没有，只有一片坟……我其实是上山找鬼的。”
“啊！”
出乎我预料的是，李思雨真的被我吓得惊叫了起来，很是惊惶的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俏脸遍布苍白。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别怕，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张旗……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李思雨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冰冷和愤怒，就像她第一次开车撞我时那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里苦笑起来，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李思雨没有说话，她抱着自己抖了一会儿，大约两三分钟后才缓缓停了下来，慢慢从地上站起。
“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心，再一次询问。
“你先别跟我说话……”李思雨轻轻摇头：“让我再缓一缓。”
我沉默下来，我没想到一个普通的玩笑竟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明知道她少年时期的经历异于常人，就不应该开这种玩笑。
我心里好生后悔。
又过了几分钟，李思雨才彻底恢复平静。
她看着我，带着几分自嘲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题大做，太矫情？”
“我没有这么想。”
“肯定有，因为在你看来，你只不过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真没有，相信我。”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这样，我要不要抱一下你。”
李思雨一怔，忽然盯着我的眼睛道：“那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我愣在原地，她可能以为我误会了，又道：“我的意思是像朋友那样的拥抱，难道你从来没有抱过王瑶吗？”
我这才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道：“要不算了，我都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了，这大热的天，身上都馊了。”
李思雨神色幽幽的看着我……
片刻后，我再度问道：“你怎么会走到这边来？晚上这些地方挺不安全，你看这附近都没什么人。”
“瞎逛逛过来的。”李思雨道：“我晚上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出门到处走走。”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女人不同于男人，她的这种行为很容易让不法分子给惦记上。
因为我也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于是两个人便一边散步一边往她订的酒店走，一前一后，期间基本上没再说过一句话。
我在她住的酒店对面开了一间房，本来还想跟她聊一会儿，但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直接转身进了酒店里。
躺在床上，我辗转不能入眠，忍不住回想先前李思雨的表现，最后终于给她发了条消息：要不然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她才回了两个字：不用。
我还想劝一劝，但是打完字又删掉了。
第二天一早回城的时候，李思雨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由于路途不近，再加上昨晚似乎有种不欢而散的感觉，我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
可她基本上一句不回，就连看都不向我这边看一眼，搞得我很是尴尬。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高兴。
直到把我送回我居住的城中村，她才对我说了一句：“我走了。”
“你……路上慢点。”
李思雨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宝马640Gt的发动机发出强劲的轰鸣，迅速开走。
我看着她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点燃一支烟，这才缓缓向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几天没回来，出租屋里没什么变化，天气依然酷热难耐，我把空调开开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午时才去修理厂把车子取了回来。
我的生活似乎又复归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然早九晚十，努力赚钱还债，每隔一周回去看一次我爸，日子就在这样的重复当中流水而过，转眼就到了七月底。
在归还了买麻将机的两千块后，我勉强凑够了五千块钱，打算把这个月的钱先还给李思雨。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自从那天上午在楼下分别以后，她就没有再主动找过我，而我也没有去找她。
如果不是我偶尔还能刷到她发的朋友圈，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把我给删了。
没想到我才刚点开对话框，还没来得及转账，李思雨的语音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就跟在我手机上装了监控似的。
“明天有空吗？”
“有……何事？”
“陪我去一趟监狱行么。”
“又去？”
“嗯，现在每个月可以去看一次。”
“容我考虑考虑吧。”
我以为李思雨会说你不去就算了之类的话，但是她没有，只是沉默着，也没有挂电话。
我没好意思再继续逗她，咳嗽了一声说道：“去是没问题，不过这种事儿你怎么不叫你弟或者你妈妈跟你一起去？”
李思雨安静了片刻：“我弟他不愿意去，我妈……情况有点特殊。”
我微微疑惑，不过还是说道：“好，开你的车？”
“嗯，明天上午我联系你。”
我还想再说什么时，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她的电话吵醒，让我尽快下楼。
我揉了揉眼睛，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刷完牙，又穿了件‘热爱和平’的t恤，这才睡眼惺忪的下楼跟她汇合。
上车后，李思雨顺手递过来一袋肯德基的早餐：“趁热吃。”
我意外的接过，看了看：“怎么不买包子油条之类的。”
“你不是小时候吃得少么，给你补一顿。”
我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吃东西的时候，李思雨提醒我系好安全带，然后轻车熟路的开始驾车，上高速前甚至都没打开导航。
“你每个月都去看你爸么？”
“高中毕业后这些年基本上是的，除非有时候遇到真的特别忙的情况。”
“你弟呢？”
“他从来不去。”
我半开玩笑的调侃道：“看样子你弟是个不孝子。”
我至今仍然对那胆敢带人袭击我的小崽子念念不忘。
“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情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李思雨很平静的说道。
“你爸坐了多久了？”
“十六年，明年出来。”
“十六年……你今年二十七岁，那不是说你十一岁的时候你爸爸就进去了？是无期徒刑？”
虽然之前听她提过一句，但正常来讲一般的犯罪都坐不了这么长时间，除非是十分严重的刑事案件。
“嗯。”
我不禁有点好奇，问：“那你爸犯什么事儿进去的？”
李思雨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