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体育场，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在柚木地板上。祁德尊爵士拄着狮头手杖，指着身旁那位梳着严谨背头的中年人示意说道：陈，这位是汇丰银行的帕特森先生，你们在陆羽茶室有过一面之缘。
陈朝阳上前半步欠身，伸出手，微笑道：帕特森先生的风采令人过目难忘。他注意到对方西装扣眼别着的紫水晶襟针，那是汇丰董事局成员的标志。
帕特森眼镜片后的蓝眼睛带着笑意，握住了陈朝阳的手，笑道：令人难忘的是你，年轻人。伊丽莎白小姐彩排的英文歌，比西区剧院的歌剧更加动人。他掏出一张鎏金名片，递给了陈朝阳，接着说道：听说你在采购物资？汇丰正好有批抵押品……包括苏伊士运河公司的退役货轮。陈，你有兴趣么？
陈朝阳实在太有兴趣了，他接过名片，收进口袋，笑道：太感谢帕特深先生了，明日定当登门求教。
待帕特森的身影消失在体育场的出入口后，祁德尊轻轻转动手杖，笑道：好奇他为何示好？狮头雕刻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和记洋行第三大股东的身份，比十首金曲更令人侧目。你还这么年轻，有着无与伦比的音乐才华，这些都是他愿意交好你的原因。汇丰抵押的商品，都是远低于实际价格的，你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也许有你喜欢的东西。”
陈朝阳没想到当上了和记洋行的股东，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他笑道：“世伯，这些都要感谢你的帮助。”
祈德尊摆摆手，说道：“不用说这些了，我是认可你的，做这些也是举手之劳而已。下一步我想收购万国企业， 然后再用万国企业的名头，反过来收购和记洋行，这样不但可以利用万国企业的壳上市，也可以借此机会，对董事会的成员进一步整顿。我知道你从麦考利那里弄到一些钱，这些钱不要随便花掉，运作得好，你的股份还可以增加。”
陈朝阳心中大喜，连声答应。这时伊丽莎白走了过来，微风吹起了她的金发，在灯光下，仿佛给少女镶了个金边。她自然地挽住陈朝阳手臂，笑道：爸爸！你们在谈什么？刚才朝阳哥哥在教我用气息支撑高音呢！少女身上传来橙花与松香的混合气息，那是祁德尊家族惯用的熏衣草水味道。
老爵士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停留一瞬，微笑道：陈正在学习怎么让资产增值。他忽然用德语对女儿说，伊丽莎白，陈可能跟艾米利亚有情侣关系……记得提醒陈，明天去汇丰前换块腕表——帕特森是百达翡丽的收藏家。
伊丽莎白微微脸红，转头对陈朝阳翻译时，睫毛在灯光下颤如蝶翼：父亲说...说您该戴块更配身份的腕表。帕特森先生可是百达翡丽的拥趸。
陈朝阳笑道：“算了，我就是一个内地来的小子，百达翡丽还是不太适合我。再说了，我现在就是想买，店铺早已经关了。”
伊丽莎白看了一眼祈德尊，小声说道：“我爸爸有一块，晚上我让管家送到您府上。”
祈德尊看着女儿，心里哀叹一声，也说道：“陈，这事就按伊丽莎白说的办吧，你也不用推辞。”
伊丽莎白见父亲同意了自己的安排，心中大定，笑道：“朝阳哥哥，虽说以穿着取人，你可能不屑，但港岛就是这样，你想要进入上层社会，这是必须的。对了，刚才我演唱的《胜利》，朝阳哥哥有没有什么教我的？”
陈朝阳轻轻抽出手臂，回想了一下她的演唱，说道：“总体上还算不错，但伊丽莎白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情绪，《胜利》的副歌部分，或许该像赛马冲过终点的嘶鸣。不要思考，要像子弹穿透靶心，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伊丽莎白想了想，说道：“朝阳哥哥，我明白了，下次一定会表现得更好。”
夜雾漫进体育场，三角钢琴的漆面倒映着三人各怀心事的脸庞。在这个港岛的寻常夜晚，资本、艺术与隐秘的情感正悄然编织成网，而陈朝阳已然站在了蛛网的中心。
祁德尊的劳斯莱斯尾灯刚消失在林荫道转角，艾米利亚便从陈朝阳的身后转出，裙摆沾着夜露。朝阳哥哥？她模仿着伊丽莎白的语调，眼角弯成狡黠的弧线，这小公主倒是懂得近水楼台。
陈朝阳皱眉弹去西装上的落花，笑道：别学这些腔调。祁爵士是我们的重要盟友，保持礼节是基本分寸。
知道啦～艾米利亚晃到他的身侧，指尖划过陈朝阳的面庞，笑道：反正我只能喊师傅。我查过你的资料，你们这样的家族...不会接受个手上沾血的外国女人当你妻子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嫁人，我不喜欢被束缚……”
陈朝阳看向一本正经的金发少女，心中有说不出的话，艾米利亚无疑是极聪明的女子，说出这些话固然是她的本意，但何尝不是不想让他为难呢？
晚风穿过行道树，将她金发吹成流动的月光。陈朝阳正要开口，她却竖起食指按在他的唇上：嘘——师傅，我做你一辈子的情人，好不好？手腕翻转时，一枚黄铜钥匙落在陈朝阳掌心，浅水湾道17号，今天刚过户，你随时都可以去找我。我要你知道，我离你不远……今天晚上我就会搬过去住。
钥匙齿痕硌在掌心，陈朝阳想起她中午她缺席彩排的蹊跷。原来这半天工夫，她不仅买了房，连房子都已经布置好了。
姐妹们还在等我。艾米利亚退向车库，裙裾在夜风吹起，我去你那里拿上东西，直接就搬家了。师傅随时可以来找我。转身时耳坠划过流光，像暗号闪烁。
返程车上，庞清风频频透过后视镜打量。蔡颖摸着艾米利亚刚送他的红茶包嘀咕道：洋丫头倒是洒脱，说搬就搬。忽然又叹气，其实她今早还问我，你喜欢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