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张启便对着林川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林川身后,众将面面相觑。
徐文彦也从后侧帐中走出来,脸色煞白。
“林将军……吴越王怎么会知道我在军中?”
“徐大人也不知晓?”林川皱起眉头。
徐文彦摇摇头:“老夫从京城出来,一路谨慎行事,怎么会……被吴越王知晓?”
林川沉默下来。
吴越王悄无声息出现在颍州,若说是为了北线与东平军的战况,倒也说得过去。
颍州是吴越军北线的核心重镇,王爷坐镇此地督战,合乎情理。
这也解释了为何城中会有那么多装备精良的吴越军。
可他设宴点名要徐文彦出席,这就没法解释了。
要知道,此次他们与吴越军联络,名义上是铁林商会的军贸合作,提前对接的最高层级也只是颍州卫指挥使张启。
徐文彦的东宫詹事身份,连青州卫战兵都少有知晓。
吴越王远在江南封地,又怎会得知他藏在军中,还特意点名要见?
“莫非东宫有变?”
徐文彦不安道,“还是说……吴越王已经投了二皇子?”
林川思忖片刻,缓缓摇头:“徐大人稍安勿躁。若是东宫有变或吴越王投了二皇子,他们大可在养城地界便伏击咱们,何苦费这般周折,将咱们迎入颍州城再动手?青州卫军械精良、骁勇善战,张启不可能不清楚在城内动手的代价。”
话虽如此,林川心中的疑虑并未消减。
吴越王的这一举动,透着太多反常……
身份暴露、藩王亲至、点名赴宴,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四周。
胡大勇抱拳道:“大人,属下陪您赴宴!若有任何异动,属下拼死也护着您和徐大人周全!”
“大人,属下也去!”
周振紧随其后,“属下带一队精锐,埋伏在王府外围,一旦里面有动静,立刻冲进去接应!”
“属下也去!”
“属下愿往!”
众将纷纷请缨,都想随林川一同赴宴,以防不测。
林川摆了摆手:“瞎胡闹!没事也被你们给整出事了!吴越王若想对我不利,机会多的是,何苦亲自设宴?三夫人陪我和徐大人即可,你们都在营里老实待着!”
话音落下,众将都没了脾气。
是啊,忘了三夫人也跟着来了,有她跟在大人身边,可保无虞。
……
暮色降临。
城中心的吴越王别府内,长廊悬挂着一排气死风灯。
廊下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身着铁甲侍卫,手按腰间长刀,目光警惕。
林川三人跟在张启身后,穿过三重庭院。
第一重庭院栽满了修剪整齐的松柏,第二重庭院的池水里锦鲤攒动,到了第三重庭院,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前方一座飞檐翘角的宴厅映入眼帘,厅门两侧站着四名侍卫,皆身穿黑甲,显然是王府的精锐护卫。
“王爷已在厅内等候。”
张启侧身推开沉重的朱漆厅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林川抬步进厅,目光下意识扫过四周。
宴厅足有寻常百姓家院落大小,四周挂着数盏鎏金灯,厅内两侧摆着几张梨花木圆桌,却空无一人,唯有正中主位,坐着一位老者。
那老者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正捧着一只紫砂茶盏,闭目养神。
虽未穿王袍,也没有侍卫在旁高声唱喏,可他坐在那里,便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林川心中一凛。
这必是威震江南六州的吴越王赵弘殷!
“末将青州卫指挥使林川,拜见王爷!”
“微臣东宫詹事徐文彦,见过王爷!”
吴越王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先是在徐文彦身上短暂停留,随即落在林川身上。
“林将军免礼。本王去年就听闻,青州卫出了个指挥使,二十岁便凭战功擢升卫指挥,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气勃勃,名不虚传。”
“王爷过誉了。”
林川直起身,双手抱拳,“末将只是尽忠职守,不敢当‘有为’二字。”
“尽忠……职守?”
吴越王冷哼一声,目光投向徐文彦,“徐大人,别来无恙啊?自你入了东宫,本王可是许久没见你了。”
徐文彦应道:“微臣……一切安好,多谢王爷挂念。”
“安好?”吴越王猛地一拍桌案,“你好大的胆子!”
徐文彦浑身一颤,诧异道:“王爷……何出此言?”
吴越王冷笑一声:“你私出京城,去西北借兵,是颠覆大乾,谋害太子吗?”
“王爷容禀!”徐文彦连忙辩解,“微臣去西北借兵,是为帮太子殿下,绝无谋害之意!”
“还敢狡辩!”吴越王厉喝一声,“你借谁的兵不行?偏偏从北境去借!镇北王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如此大胆,敢带镇北军去盛州?!!”
徐文彦目瞪口呆,刚要辩解,吴越王便高声下令:
“来人呐!将这通敌叛国的逆臣拿下!林将军若识时务,便乖乖束手就擒,本王或可念在你往日战功,饶你不死!”
话音刚落,厅外便冲入两名亲兵,手臂上的肌肉虬结,显然是练过硬功的好手。
两人径直朝徐文彦扑去。
“住手!”林川刚要阻拦,身旁的陆沉月已率先动了。
她原本站在林川身后,一身装扮看上去与侍卫无异,可此刻动作快如闪电。
林川心中一紧:“留人!”
只见陆沉月侧身避开左侧亲兵的手,右手成掌,劈在那亲兵的颈侧,那亲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右侧的亲兵见状,立刻抽出腰间的短刀,朝着陆沉月刺来。陆沉月不闪不避,左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体如柳絮般向后飘出三尺,同时左手抓住亲兵的手腕,顺势一带,那亲兵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轰然砸在墙上,摔落在地。
前后不过三息时间,两名亲兵便被击倒在地。
吴越王“咦”了一声,将手一拍。
身侧的屏风后,瞬间跃出四道身影。
这四人皆是一身黑色劲装,手中兵刃各有不同:左首两人分别握着三尺长剑与七节软鞭,右首两人则提着环首短刀与九节铁链。
“上!”持剑黑衣人低喝一声,手腕翻转,长剑已抖出三朵剑花,朝着陆沉月刺去。
几乎是同时,持软鞭的黑衣人手腕一甩,七节软鞭带着呼啸的风声,朝陆沉月的脚踝缠去。
两道攻击一上一下,一锐一韧,封死了陆沉月闪避的路径。
林川拉着徐文彦往后一退,让出空挡。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
吴越王若真要擒他们,绝不会这般草率。
这个情形,感觉更像是在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