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使，难得驾临本地，真是有失远迎~”陶梦捻着杯子，眼皮不抬，明明喝的是水，空气之中却有火药味。
“贵足踏贱地了属于是。”朱熙仍然戴着那顶难看的草帽，阴阳怪气的附和道。
黄锦则好多了，给张浪倒了杯茶，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
张浪将茶杯往旁边挪了挪，求救似的看了看杜依然，杜依然脸色自然，双手叠在小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道：“灰街事让所有人心底都升起阴霾，根源有很多，直接原因却与我们加征的茶水费有关，李三我已派人控制住了，具体怎么处理，还要黑龙使自行决断，我们不好插手。”
张浪摸了摸鼻子，杜依然剑指向他，显然带有一丝火气，张浪接了孔艋的位置后迟迟不履职，黑龙团群龙无首，管理混乱，踩到别人的管辖范围征收茶水费，最终导致了一系列流血事件。
灰街惨案虽然明面上的冲突，是底层百姓对上层的剥削的抗争，而开天教自诩为救世之人，在此事之中却不那么光彩，充当了上层剥削底层的附庸。
短时间内，开天教的名声肯定受损。
这也是杜依然生气的点之一。
杜依然作为担保人，作为对她最信任之人之一，张浪显然辜负了他的信任。
张浪斟酌了一下道：“各位比我都熟悉教务，应该怎么处置，做到什么程度，我都配合。”
这话让在场的朱熙，陶梦几人有些不满。
黄锦一身员外服，说话直切要害：“看到一只蟑螂之时，就说明屋子里有一窝蟑螂。
我不是为黑龙使开脱，而是觉得，我们手下，其中未必没有李三这样的人，开天教三教九流人物都有，又不是什么紧密的宗教组织，下面的人难免有些难以管控。
自新税法实施，各街道上供的的茶水费不降反增，各位都不是傻子，这多出来的鳞币哪来的？
教众趋利避害，转嫁责任，是必然，李三这样的人只是其中一例，所以不必苛责黑龙使。”
杜依然三人听完这话才点点头，算是同意黄锦的说法。
黄锦接着道：“李三倒容易办，逐出开天教就行了，如何挽回百姓对开天教的评价才是重中之重。”
张浪则略显意外的看着黄锦，有些话，张浪并不方便说的，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外人。
李三罪不至死，杀又不好杀，罚得又不痛不痒，开除教籍就算重的了，没了开天教这层背景，百姓想报复他轻而易举。
朱熙叹道：“近年来，开天教扩张得太快，人员冗杂，像李三这样的事其实并不少见，只是大家都习惯性的忽视，还是要做好培训工作，至少要理念一致吧。”
陶梦难得的没有和朱熙别嘴：“要我说，咱们现在还不如当年神龙教....当年的同伴都是为了回家而努力....现在..唉。”
朱熙皱眉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当时同意成立开天教就想到会有今天，现在是要想办法挽回民意。”
陶梦白了他一眼，拉过杜依然的手怜惜道：“是我想说么？依然在灰街之中为那些人求活，那些人却不讲道义，反手就想将她卖了，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到得及时，结果不堪设想！
还要去挽回他们，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救人难，救世更难，这个鬼地方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个头，我们能顾好自己身边的人都算是好的了。”
几人看着杜依然都有些怜惜，灰街之中的事他们虽未亲见，却也有所耳闻。
朱熙第一个带人赶到，更是亲眼见到一身褴褛的杜依然将刀捅入陈魁的心脏，谁也不敢相信，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子，到底被逼到什么境地，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甚至朱熙怀疑，即便他没有带人赶到，杜依然仍然会杀了陈魁！
张浪则更清楚些，他有一个小眼线埋在了杜依然身边，当时灰街之中发生的事，张浪一清二楚，所以他眼神难免有些复杂。
事情的走向，永远不以人的意愿而转移！
当初张浪为了避免杜依然卷入蛊案之中，下手将她敲晕，却最后累得她被海市蜃楼拢了进来。
如果只是浑浑噩噩的在镜城之中当个Npc也就罢了，但是偏偏她还“觉醒”了，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还聚拢了一群人。
张浪不敢想象，海市蜃楼破灭，她到底要如何自处？
现实不是烂柯棋缘，这几年的经历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
反倒是众人讨论焦点的杜依然，一脸恬然，完全没有异样神色，捏了捏陶梦肉肉的手，轻声安慰道：“生死面前，都是人性，你不能苟求别人因为我们要救世，救人就牺牲自己，说到底，是我们一厢情愿，这是我从灰街之事中汲取到的经验。”
“若有牺牲，牺牲应当从我开始。”
“依然...”
陶梦几人怔怔看着她，手足无措。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挽回百姓对开天教的评价，而不是让你们在这立FLAG的，你们别搞台上老将这套。”
难得的，黄锦打破了稳重人设，玩笑似的说出了这段话，将凝重的氛围打乱。
众人相视一笑，不再提此事。
朱熙沉吟片刻：“灰街烧成了白地，很多生意营生都受了影响，还有成百上千的百姓流离失所，虽然城主府发了些抚恤，但仍然是杯水车薪，我提议是动用库藏，在灰街之上做些事情....”
朱熙说到抚恤时，还看了张浪一眼，张浪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张浪用交子代发抚恤的事情显然已经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陶梦反对道：“我不同意，这明显是城主府的责任，不管是新税法，还是那些酷吏，哪个不是他们弄出来的？我们凭什么帮他们买单，有那钱还不如照顾照顾自己的教众兄弟。”
陶梦对灰街那些人心里有些反感，杜依然虽然表面不在乎，但是遭了这么大罪，和灰街民众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有极大关系，要拿钱去救济他们，比朱熙和她斗嘴赢了还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