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只有一只活鸭子，在她和沈临川的饭桌上活蹦乱跳。
那是沈棠梨第一次杀生。
她割破了鸭子的气管，倒提着它，排空它身体里的血，可是它还活着，翅膀拼命地扇打她的身体，沈临川在旁边被吓得嗷嗷大哭。
她想了想，又在拿刀在鸭子的脖子上割了几刀，奇怪的是再也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了，鸭子还活着。
她不信邪，再割。
这个过程重复了好几遍，直到鸭子的头掉到了地上。
最后那只鸭子是扔到热水里烫毛的时候烫死的。
沈棠梨觉得，现在她的手腕就像那根鸭脖一样，怕是要被生生割断了。
她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爹爹，好疼……”
男人浑身一僵，震惊地看向她。
沈棠梨又喊：“爹爹……”
他仓皇地丢下她的手，落荒而逃。
玉兰距离比较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男人跑出了石室，她脸上一喜，连忙爬起来跑到沈棠梨身边，在她身上点了几个止血的穴位，又撕下布条将她两个手腕牢牢裹住。
“殿下，没事了，我带你走。”
她的力气很大，把沈棠梨拖出圣池，背在背上，疾步出了石室。
这一系列动作无疑又加剧了沈棠梨的痛苦，但是她一声都不吭。
明明她最怕疼了。
沈棠梨最后的目光落到圣池里，原本清澈的水已经变成了浓稠的血浆，像烧开的水正在咕噜冒泡。
她收回目光，脑袋无力的靠在玉兰的背上，双手软绵绵的垂下去。
玉兰急切的呼喊：“殿下，你别睡，出去就好了，找到乌日图就好了……”
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慌涌上心头，玉兰的脚步越来越快，沈棠梨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玉兰停了下来。
沈棠梨费力抬了一下眼睛，也只能看见一抹白色的衣角，她苦笑一声，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前世好歹能多活几年，死也是悲壮而死，今生折腾一场，最后却要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悄悄死去。
世事无常啊。
就是她有点担心，她死了，君长钰怎么办？
乌日图还会救他吗？
都这个时候了，情蛊还要作祟，密密麻麻的啃咬让她额头冒了冷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玉兰察觉到了，她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但，其实都是徒劳。
她们要返回地面，只有一个出口，此刻出口已经被堵住，一切不过都是垂死挣扎罢了。
玉兰也清楚这个事实，她看了一眼身后血红色的花海，回头朝男人跪下，恳求到：
“主人，放了她吧，她不是你想要的人，我再去找，我一定能找到的！”
“哼，今天你已经违抗我太多次了，你以为我还能信你吗？”
他步步紧逼。
沈棠梨用气音在玉兰耳边说了一个字。
“跑。”
她们主仆多年，常常只用眼神交流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玉兰当机立断站起来，转身跑进了花海里，惊起漫天的荧光小虫。
“把人给我留下！”
男人在身后厉喝一声，沈棠梨只觉得有一股劲风追赶而来，玉兰灵活躲闪，大片大片的红掌花被那股劲风削落，不敢想象它落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玉兰也惊出一身冷汗，朝身后洒了一把粉色的烟，借助烟雾短暂的遮掩，将内力全灌注在双腿上，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男人好像没有被烟雾迷惑，依然紧追不舍，并且距离越来越近。
玉兰跑不过他的。
沈棠梨疲倦的想。
“殿下，你错信了我，才会有今天的祸事，若是重来一次，千万不要救我，让我在掖庭里死去，让我千刀万剐……”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玉兰快速交代着遗言。
沈棠梨只说了一个字：“跑。”
不搏一搏，怎知生机全无？
可惜男人的压迫感太强了，玉兰的信心丝毫没有被提起来，并且有下降的趋势：
“我们逃不了的，就算是乌日图来了也没有胜算，他太强了，他太强了……”
劲风又贴着沈棠梨的耳朵过去，她只觉得耳朵一痛，男人的身影又拉近了很多，他双手背在背后，闲庭信步般，就连发丝都没有被风吹乱。
他还没有使出全力，这是一场心理战，他要活活耗死玉兰！
就在这时，一股寒意侵入身体，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隆声。
“是地下河！”
玉兰惊呼一声，沈棠梨说：“跳！”
她用尽力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从他眼里读出了很多情绪，愤怒，懊恼，杀意……没有一丝担忧或者是心疼。
他不爱她。
娘亲，爹不爱你，也不爱我。
冰冷的河水彻底将两人的身体吞没，这里地势往下，河水格外湍急，都不用两人做什么，就被裹挟着极速前进。
玉兰早早用腰带将两人捆在一起，免得被河水冲散，沈棠梨不会水，只能像无根浮萍般让玉兰拉着，河里还时不时会遇到一些巨石，人的脑袋要是砸到上面，估计脑花都会迸出来。
漂流了不知道多久，水势终于变缓，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平静到两人都感觉不到有水流，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玉兰先爬上岸，拽着奄奄一息的沈棠梨，她脸色发白，“殿下，殿下！”
沈棠梨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没……死。”
玉兰松了口气，她还记得沈棠梨怕水是因为什么，快速脱掉她湿漉漉的裤子，内力运行到掌心，贴上她雪白的肌肤，帮她揉捏冻僵的双腿。
这会还在麻木，等会就要疼起来了。
暖意顺着双腿爬到全身，沈棠梨动了，她抓住玉兰的手，“别浪费内力了，咱们还没脱困呢。”
玉兰眉心抽动，嘴角一瘪扑到沈棠梨身上，“殿下，是我对不住你呜呜呜！”
可能是回光返照，可能是寒冷冻住了痛感神经，沈棠梨的精神变好了，不像之前那么浑浑噩噩。
她嘶了一口气，大方道：“没事，本殿下原谅你了。”
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玉兰哭得越发伤心欲绝了。
“他骗我，说只要你的一滴血来打开圣池下方的通道，他骗我，呜呜呜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