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雪下得更凶了，鹅毛似的雪花簌簌往下落。
把屋檐，树梢都裹成了白茫茫的一团，连院门口的石板路都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雪能陷到脚踝。
这样的天儿，能不出门，大家都在屋子里猫冬，唯独孩子们坐不住。
绵绵早早就耐不住性子，裹着厚厚的棉袄冲进雪地里，像只圆滚滚的小企鹅。
苏清禾忍不住在她身后喊：“你慢点，小心摔着！”
冬天积雪下头，可能还有早就冻上的冰凌，一滑一个屁股墩。
嘱咐的话音还没落下，绵绵脚下一滑，‘扑通’一下摔进厚厚的积雪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还咯咯直笑。
“爸爸！雪把我吃掉啦！”
院子外头，霍景勋正和几个男邻居拿着铁锹，清理道路上的积雪。
听着这声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把她从雪堆里捞出来。
“慢点跑，摔疼了没？”
绵绵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雪沫子：“不疼！雪软软的，像！”
周益民在一旁笑着打趣：“这丫头，精力旺盛，真能闹腾。”
他转头看向自家门口，裴春芳正系着围巾往外走，立马喊：“春芳！雪太大了，明后两天你请两天假别去了，这种天气骑自行车不安全，公交肯定也停运了。”
裴春芳笑的直抿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是人民教师，哪儿能因为下雪就耽误学生上课？为了学生，得风雨无阻才行！”
周益民听得直点头，目光还是粘在她身上挪不开。
“那也成，我开单位的车接送你。”
裴春芳扶着门框，无奈地看着他：“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学校有宿舍，这两天我住那儿，省得来回跑。”
周益民急了，几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住啥宿舍？冷冰冰的，我每天早起送你，晚上接你，保证不耽误事。”
两人才结婚没多久，亲热都不嫌够，他咋舍得把老婆送到学校住着？
“你咋比女人还墨迹？”裴春芳嘴上嫌他，嘴角却带着笑。
周益民眼珠一转，看向霍景勋：“景勋，你明天送清禾上班不？”
霍景勋正给绵绵拍雪，头也不抬：“她明天休息。”
“你看！”周益民立马对裴春芳说，“人家清禾都休息，你也请两天假，等雪停了再去！实在不行，也得让我接送你上下班！”
裴春芳犹豫了一下，被他拉着胳膊晃了晃，最终没忍住笑：“行吧行吧，让你接，真是怕了你了。”
两人腻歪着往家走，周益民还偷偷捏了捏裴春芳的手。
霍景勋见状，转身默默回了家。
他可没兴趣看别人秀恩爱。
周益民和裴春芳回到家，裴春芳总觉得霍景勋刚才转身的样子怪怪的，嘀咕道：“今天咋没看见清禾出门呢？”
周益民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一听也觉得不对：“不能啊，那两口子不会是吵架了吧？”
裴春芳听见这话，立刻坐不住了：“你现在这儿，我去隔壁看看去。”
她刚走到霍家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推门进去见苏清禾靠在床头，脸色发白。
“清禾，你咋了？”裴春芳连忙走过去，“是不是冻着了？”
“有点感冒。”苏清禾笑了笑，“吃了药，歇会儿就好。”
裴春芳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发烧才放下心：“我家有红糖姜茶，给你拿点来？”
“不用不用，景勋刚煮了。”苏清禾连忙拦着，“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裴春芳坐在床边儿上：“我还说你一向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怎么一直也没见出来，原来是病了，怪叫人心疼的。”
苏清禾笑得一脸无奈：“可能是白天在厂里冻着了，厂房里烧了锅炉，就是我那地方还是不咋暖和。”
那么大的车间，挨着门口的位置最透风，也没办法。
裴春芳来时就看见霍景勋在厨房忙活，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清禾，你的学问和手艺都不差，在厂子里干算是屈才了，你家那口子能挣钱，你就不想干点别的？”
苏清禾一愣，没回话。
她想过，只是刚着手去做，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裴春芳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心里暗道：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好着呢。
中午，霍景勋端着饭菜进屋，把绵绵也叫进来一起吃。苏清禾靠在床头没动。
“你先去照顾绵绵吃饭，我只是病了，又不是动不了了。”
霍景勋不打算转身：“没事，那么大个孩子，早就会自己吃饭了。”
苏清禾点头，正准备端起来碗，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高声音：“绵绵，不许把饭喂给小狗吃！”
绵绵正偷偷把排骨往桌下塞，被抓个正着，吐了吐舌头乖乖收回手。
苏清禾看向霍景勋，见他眉头皱着，表情不太好看，连忙拉了拉他的手：“别生气呀，孩子不懂事，我已经说她了。”
霍景勋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给她盛了碗粥：“我没气她，气你自己不舒服还操心这操心那。快吃饭，吃完好好睡。”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粥冒着热气，苏清禾喝着粥，看他给自己掖被角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
这感冒，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刚才你和裴春芳说的那些话，我都已经听到了。”
霍景勋坐在床边，看着苏清禾小口喝着粥，眉头依旧没舒展开：“要是在厂里做得不顺心，就别去了。”
苏清禾正擦着嘴角，闻言愣了一下：“好好的咋说这个？”
“我能养活你们母女。”霍景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有力，“你不用这么辛苦，又要上班，又要操心布料的事，还得受那些闲气。”
苏清禾笑了笑，反手握了握他的手：“多大点事，我没放心上，主任就是那性子，周芳也翻不起啥浪，别为我担心。”
可霍景勋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他想起苏清禾这些年的不易，刚嫁过来时操持家务的忙碌，后来进服装厂起早贪黑的辛苦，如今想做点自己的事还要被人刁难，心疼得不行。
他欠清禾的，何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