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下得绵密，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油光。徐应德收起油纸伞，在悬壶堂的门槛上跺了跺脚。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父，有急症。\"清风端着烛台从内室转出，道袍下摆还沾着新鲜的药渣。
话音未落，大门被撞得砰砰作响。四个浑身湿透的壮汉抬着门板，上面躺着个面色铁青的年轻人。领头那人膝盖一软就跪在雨地里：\"求张天师救命！我家少爷从昨日起就...\"
徐应德已蹲在患者身旁。年轻人脖颈处隐约可见三道紫痕，像被什么猛兽抓过，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最骇人的是他的指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眨眼间就蜷曲成鹰爪模样。
\"不是病。\"徐应德突然按住患者天灵盖，\"清风，取镇魂钉来。\"
烛火摇曳的药房里，七盏油灯摆成北斗状。徐应德指尖银针翻飞，每刺入一处穴位，年轻人就剧烈抽搐一次。当第七针落在百会穴时，患者突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说！\"徐应德剑指掐诀，\"何处染的邪祟？\"
年轻人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山...山洞...红棺材...\"话音未落，他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黑血喷在房梁上。血珠竟像活物般在木纹间游走，渐渐组成个狰狞的鬼脸。
清风倒吸凉气：\"是墓蛊！\"
后山乱葬岗的土丘塌了半边，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带路的猎户说什么也不敢靠近：\"半月前雷劈开的，李少爷非要进去看那口红棺...\"
徐应德指尖燃起符纸，火光中可见洞壁刻满镇邪符文，看刀痕竟是新刻的。最深处果然摆着具艳如滴血的棺材，棺盖移开了半尺，露出里边金线绣的往生被。
\"不对。\"清风突然拽住师父，\"您看棺头。\"
本该刻寿字的位置，赫然是只振翅欲飞的凤凰——这分明是女子阴婚棺！
棺材板突然炸裂，金线被褥下哪有尸骨，只有个贴满符咒的陶瓮。瓮口封印已被破坏，细看裂缝处沾着几缕毛发，正是李少爷脖子上抓痕的源头。
\"好狠的手段。\"徐应德脸色骤变，\"竟把活人生魂炼成守墓蛊！\"
洞外忽传来猎户的惨叫。二人冲出时，只见那汉子被吊在半空，脖颈缠着缕猩红丝线。线头延伸进黑暗处，隐约可见个穿嫁衣的身影，盖头下滴落黑水，落地就化作毒虫。
嫁衣鬼影飘到陶瓮前，突然发出凄厉哭嚎。清风这才发现瓮底刻着生辰八字——正是二十年前镇上失踪的绣娘！
\"强娶冥婚，碎魂镇墓。\"徐应德抖开乾坤袋，\"今日便了结这段冤孽。\"
女鬼却转向山下的方向，那里亮着李宅的灯火。她每走一步，嫁衣就褪色一分，走到洞口时已变成素白衣裙。即将魂飞魄散前，她突然对徐应德盈盈下拜，指了指陶瓮又指了指心口。
清风突然明白：\"她想说...瓮里还有别人？\"
挖开棺底三寸，果然埋着个黄铜匣子。里面是把生锈的剪刀，缠着已经发黑的长发——这才是绣娘真正的执念所在。
悬壶堂内，徐应德将剪刀供在香案上。随着往生咒响起，李少爷的指甲渐渐恢复正常，而铜镜中浮现出绣娘模糊的身影，正在对镜梳妆。
晨光熹微时，清风发现师父的鬓角又白了几根。药柜最上层多了把系红绳的剪刀，底下压着张黄纸，上书\"医者渡人难渡己\"七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