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区政府大楼八楼，林昭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空调的嗡鸣声里，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系统界面，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躺着父亲的旧笔记本，封皮磨得起了毛边。
“跨部门协作权限已激活。”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时，他指尖微颤。
这是他晋升正科后解锁的新功能，此刻界面上财政、审计、住建三局的图标正泛着暖金色的光。
林昭深吸一口气，食指轻点财政图标，任务指令框弹出的瞬间，他想起昨日礼堂里李秘书摔碎的茶杯——那些溅在西裤上的茶水，何尝不是对方慌了神的信号？
“叮咚。”
敲门声轻得像片羽毛。
林昭抬头，正撞见沈清欢抱着一沓蓝皮手册站在门口。
她发尾别着枚珍珠发卡，在晨光里泛着柔润的光：“林科员，这是我托市档案馆的同学找的《市级财政改革试点操作手册》。”说话时她指尖轻轻蹭了蹭手册边角，“张局长虽然支持，但财政局王科长上周还在例会上说‘新系统容易乱了旧规矩’。”
林昭接过手册，指尖触到她指腹的薄茧——这是常年整理文件留下的痕迹。
他翻开扉页，里面用红笔标满了批注，连“审批卡在国库科的常见延误节点”都画了重点线。
“清欢，”他抬眼时目光温软，“你总替我想得周全。”
沈清欢耳尖泛起浅粉，低头理了理裙角：“我爸说，做事要‘预则立’。”她抬腕看了眼表，“十点的联席会议，我帮你把陈教授的资料再核对一遍？”话音未落，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是赵主任的声音：“小林，王科长刚在群里说要提前半小时到会议室，说是要‘探讨几个技术问题’。”
林昭放下电话时，系统界面自动弹出王科长的人性图谱——贪婪值47，风险规避值72，弱点标注着“畏上”。
他摸了摸内袋的笔记本，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剪报：“对付老油子，要让他的‘技术问题’变成‘政治问题’。”
九点五十分，会议室的冷光灯下，林昭看着王科长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
这位财政局预算科的老科长正慢条斯理转着钢笔，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审计局周副局长、住建局刘主任，最后落在林昭脸上：“林科员，不是我泼冷水。这‘财政透明化’说起来好听，可数据接口标准不统一怎么办？纳税人隐私泄露算谁的？还有——”他敲了敲桌上的试点方案，“绩效评估要调取三年前的旧账，国库科的档案柜都堆到天花板了，这工作量……”
“王科长。”林昭打断他时，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钢刀，“陈教授，您看呢？”
坐在长桌末端的陈教授推了推眼镜。
这位银发老者的西装虽旧，领口却整整齐齐系着领结。
他翻开面前的《行政诉讼法》，指尖停在某一页：“财政公开是《政府信息公开条例》的明确要求。至于数据接口——”他抬眼看向王科长，“市大数据局上周刚发了统一标准的通知，王科长没收到吗？”
会议室里响起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刘主任摸出手机划拉两下，突然抬头：“还真有！我昨天转发到局里群了。”周副局长跟着点头：“隐私保护的话，审计局可以全程参与数据脱敏。”
王科长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手指无意识抠着保温杯的防滑垫——那上面印着“云州市财政局先进工作者”，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
散会时，林昭落在最后。
他看着王科长抓起公文包匆匆往外走，公文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张“兴发建筑”的项目报表——那是李秘书老家的企业，上个月刚中了新区基建标。
回到办公室，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林昭掏出一看，屏幕上只有一行乱码：“权限已被监控，请谨慎使用。”他心脏猛地一跳，迅速点开系统界面——后台日志里，一组陌生Ip正在疯狂尝试登录，像群撞玻璃的苍蝇。
“阮棠，查这个Ip。”他按下通话键，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已经定位到云州国际大厦17楼，注册公司叫‘天楚科技’——等等，苏律师的律所就在16楼！”
林昭的手指抵着太阳穴。
窗外，施工队的打桩机声闷闷传来，混着系统“滴滴”的预警音。
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科员闲聊：“李秘书今早把绿萝搬去了局长办公室，说是‘净化空气’。”
“叮——”系统弹出新提示：“财政局国库科申请暂停‘智慧监管平台’数据接口开放。理由：”
后面的字还没加载完，林昭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沈清欢发来的消息：“王科长刚才去了李秘书办公室，门反锁了。”
他望着窗外飘起的雨丝，摸了摸内袋里的笔记本。
父亲的字迹在脑海里浮现：“当对手开始锁门，说明他们怕了光。”雨雾里，新区工地上的5G基站闪着红点，像暗夜里的眼睛。
林昭打开系统，将“证据提交”按钮轻轻点下——那些藏在绿萝盆里的监听设备定位，那些套取补贴的银行流水，终于要见天日了。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赵主任的声音：“小林！财政局来电话说——”
林昭抬头，窗外的雨幕里，一道闪电劈开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