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捏着那张党校报到通知时，指腹蹭过便签纸粗糙的纹路。
窗外的晚霞还未褪尽，将办公室白墙染成暧昧的橘红，像极了三年前他第一次在拆迁办看到的，被强拆户泼在墙上的血渍。
系统提示音在耳膜内侧轻震：\"检测到人事调动为非常规性调整，概率78%为'冷处理'手段。
建议启动b级应对方案。\"他垂眸将便签折成小方块，指节在桌面叩了两下——这是和沈清欢约好的暗号。
手机在五分钟后震动，显示着\"清欢\"的备注。
他走到茶水间，玻璃窗外行政楼的霓虹灯开始次第亮起。\"昭哥。\"沈清欢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我帮你整理了开发区近三年的土地审批台账，扫描件存在云端，密码是你生日。\"停顿两秒，背景里传来打印机的嗡鸣，\"刚才去送文件，听见周副主任和人事科王科长说...说等你从党校回来，可能要签自愿离职申请。\"
茶水间的空调突然发出\"咔嗒\"一声，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望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倒影里自己的瞳孔缩成针尖：\"清欢，明天早上八点，你把台账里所有涉及外资参股的项目单独标红。
另外...\"他摸出钢笔在掌心写下\"李明杰\"三个字，\"帮我查档案室最近谁调阅过2019年的招商合同。\"
挂断电话时，手机屏幕亮起苏绾的微信：【明远法务部今晚评标，我在竞标文件里加了\"三年期合规回溯\"条款，陆二小姐刚才摔了咖啡杯。】配图是张模糊的照片，能看见米色西装裙的下摆扫过大理石地面，还有半杯褐色液体在会议桌边缘摇摇欲坠。
林昭低笑一声，拇指悬在\"辛苦了\"三个字上，最终改成【她摔杯子时有没有骂你？】发送键刚按下，新消息弹出来：【骂了，说\"苏大律师吃饱了撑的\"，但我看见她助理在偷偷记条款重点。】
同一时间，云州开发区招商办的旧地毯上，顾轻语的运动鞋尖沾了块黑渍。
她举着记者证的手微微发颤，相机藏在帆布包侧袋，镜头孔正对着斜对角的会议室。
玻璃门后，郑海峰的秃头在射灯下泛光，对面坐着个穿亚麻西装的外籍男子，两人推过来的文件上，\"明远新能源三期\"几个字被咖啡杯压着边角。
\"顾记者？\"招商办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轻语猛地转身，发尾扫过对方肩膀，相机在包里撞出闷响。
她扬起标准的记者微笑，笔记本在指尖转了个圈：\"听说开发区要引进东南亚新能源技术，能说说具体合作方吗？\"余光瞥见会议室门开了条缝，外籍男子的皮鞋尖闪过，她按下快门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
深夜十一点，市委党校203宿舍的台灯晕着暖黄光晕。
林昭翻开《区域经济发展概论》，书页间夹着顾轻语发来的加密邮件——照片里外籍男子的胸牌清晰可见：\"东南亚联合能源驻沪商务代表\"。
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红色标记在\"外资异常注资\"几个字上跳动。
\"林昭同志。\"隔壁床的张科长翻了个身，\"明天小组讨论你准备讲什么？
我看你整天翻材料，别太拼了。\"林昭合上书，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打开手机。
系统\"政策推演\"模块刚生成新数据：\"开发区产业结构调整方向预测准确率92%。\"
第二天讨论会上，林昭的发言让所有人停下了记笔记的笔。\"未来三年，开发区将淘汰30%高耗能加工企业，重点引入储能技术和智能电网项目。\"他望着前排省委副秘书长微挑的眉峰，\"依据是去年省发改委下发的《新能源产业升级指导意见》，还有...\"他顿了顿，\"云州本土企业的技术储备报告。\"
散会后，副秘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你这些数据...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内部材料？\"林昭看着对方胸前的党徽，笑得温和：\"都是公开文件里的，可能我看得仔细些。\"转身时，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关注指数提升至85%，建议保持信息透明度。\"
晚间视频通话时，四女的脸挤在手机屏幕里。
苏绾叼着红酒杯，锁骨在吊带裙下若隐若现：\"林科员在党校过得滋润啊？\"沈清欢的发梢滴着水，显然刚洗完头：\"昭哥，我今天把标红的台账发到你邮箱了。\"顾轻语举着相机晃了晃：\"猜猜我今天拍到了什么宝贝？\"陆明鸢抱着平板电脑，背景里是明远集团的落地窗外的夜景：\"听说你在讨论会上出风头？\"
林昭望着四张各有特色的脸，喉结动了动。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李明杰调任档案室，原职务空缺。\"他指尖敲了敲手机壳：\"可能...我很快就能回来。\"
苏绾的红酒杯\"叮\"地碰在桌沿，沈清欢的毛巾掉在地上，顾轻语的相机差点砸到鼻子，陆明鸢的平板电脑\"啪\"地扣在桌面。
四双眼睛同时亮起来，像四盏突然被点亮的灯。
手机在这时震动，显示着\"市委办\"的来电。
林昭按下接听键，听见那边说：\"林昭同志，明天上午九点，市委副书记要亲自听取你关于开发区问题的汇报。\"
他捏着手机站起身，窗外的月光穿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整理衬衫领口时，指腹擦过第二颗纽扣——那里缝着沈清欢去年亲手绣的云纹，针脚细密得像某种暗号。
明天九点，市委会议室的红木桌前，会有怎样的质询在等着他？
林昭望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那里有团火正在烧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