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终于按下循环播放键。
视频里的男声随着电流杂音刺进耳膜：\"......林正山要是知道，他儿子现在用的系统......\"
台灯的暖光在他眼下投出阴影，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父亲的笔记本摊开在膝头，旧照片里那个穿藏青制服的男人，胸前那枚浅灰底纹的徽章，正与视频里深灰暗金的那枚重叠成模糊的重影。
系统的提示框在视网膜上闪烁，红色字体像滴落的血：\"人物身份匹配度92%，确认目标为原省金融办副主任周延平，现调任省发改委，开发区重点项目评审委员会成员。\"
\"周延平。\"他对着空气念出这个名字，喉结滚动。
三年前青阳区开发区烂尾时，正是周延平牵头的金融风险评估组，当时给出的\"投资环境存重大隐患\"结论，直接让三家意向企业撤资。
而现在，这个本该在省城办公的人，出现在陆明鸢偷录的视频里，胸前别着省级监察系统的特殊徽章——那不是普通工作牌，是只有参与重大专案的监察人员才有的标识。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苏绾的消息：\"我这边有发现。\"林昭点开微信，一张加密文件的截图弹出来，蓝底白字的《蓝海资本资金流向追踪报告》上，\"周延平\"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七遍。
云州天楚律所的落地窗外，霓虹灯在苏绾的金丝眼镜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平板电脑屏幕，将最后几页银行流水截图拖进压缩包。
办公室飘着冷萃咖啡的苦香，她却想起今早林昭发来的视频——那个男人转身时徽章的反光，和三年前她父亲被调查时，来家里取证的监察人员佩戴的，像极了。
\"苏总，匿名邮箱设置好了。\"助理小吴探进头。
苏绾按下发送键，邮件主题栏的\"真相不容掩盖\"在发送成功的提示里闪了闪。
她望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0:17，这个时间点，省纪委监察组的值班人员应该刚换班。
青阳区政府大楼八楼，沈清欢的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轻响。
她抱着文件袋经过公示栏时，玻璃映出她微抿的唇角——刚才在区长办公室，当她提到\"明远集团提交的《产业安全建议书》\"时，区长原本翻文件的手顿了顿，目光在\"省里专家评估\"几个字上多停了两秒。
\"清欢，等下把会议纪要送我办公室。\"区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清欢转身时，文件袋里的账本边角蹭过手腕，那是今早她从财务科老周那里\"碰巧\"捡到的——老周泡茶时碰翻了杯子，她帮忙整理文件，瞥见了夹在报表里的银行对账单，\"周延平\"三个字在摘要栏格外刺眼。
她垂眸将碎发别到耳后，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那是林昭去年送的，刻着\"稳\"字的银扣。
《云州时报》编辑部的键盘声像密集的鼓点。
顾轻语咬着吸管盯着电脑屏幕，视频剪辑软件里，她把周延平转身的画面放慢到0.25倍速，逐帧截取徽章细节。
旁边的工位传来同事的惊叹：\"小顾你看，官网访问量破十万了！\"
她点击发布键，深度报道《谁在为黑金资本撑伞？
》的标题在网页上跳出来，配图是放大200倍的徽章纹路。
手机突然震动，是读者群的消息弹窗：\"求科普这枚徽章！云州监察的特殊标识？楼上的，省纪委的朋友说这是专案组成员才有的！\"顾轻语扯下耳机，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明暗的条，像极了三年前她暗访黑网吧时，被保护伞威胁那晚的月光。
明远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陆明鸢转动着钢笔，听着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省发改委？
最近是有个副主任调过来，周...周什么平吧。\"陆父的语气比平时多了两分生硬，背景音里传来文件被快速翻动的沙沙声。
她盯着落地窗外的云州塔，那束常亮的景观灯今晚暗了——和上个月集团新能源项目审批被卡时，一模一样。
\"爸，明远的光伏产业园批文...\"她话没说完，电话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秘书惊慌的声音：\"陆总，周主任的秘书说...\"通话突然中断。
陆明鸢捏着钢笔的指节发白，笔帽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刚才那声\"周主任\"，和视频里的声音，太像了。
林昭办公室的挂钟敲响九点时，门被轻轻推开。
阮棠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镜片后的目光少见地严肃：\"检测到省纪委内部通讯系统出现异常流量，有三个加密文件在非工作时间被访问。\"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里跳出一串乱码，\"更麻烦的是，您让苏律师发的那份报告，接收端Ip地址被篡改过三次。\"
林昭的后背抵上椅背，窗外的风卷着残雪拍在玻璃上。
他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话：\"影子协议不是武器，是照妖镜。\"可现在，这面镜子里照出的，不只是周延平，还有更深的阴影——省纪委的泄密风险，明远集团的异常，顾轻语引发的舆论风暴...
\"需要切断所有外部联系吗？\"阮棠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林昭盯着桌上的手机，苏绾的消息还停在\"已发送\"，沈清欢的会议纪要放在最上层，顾轻语的报道阅读量还在疯涨，陆明鸢的未接来电闪着红点。
他伸手按下台灯开关，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打在玻璃上，像极了某种暗号。
林昭摸出父亲的笔记本，指尖划过\"影子协议\"四个字，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未知势力介入，建议启动二级防御机制。\"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轻声说：\"准备会议材料，明天早上八点，把苏律师、沈秘书、顾记者、陆小姐都请来。\"话音未落，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机械合成的电子音：\"林昭，收手还来得及。\"
挂掉电话的瞬间，林昭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影子协议\"的完成进度，不知何时变成了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