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将建议稿锁进保险柜时，金属门闭合的轻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窗外晚霞正浓，把窗玻璃染成蜜色，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西装领口微敞，眼底有淡淡青黑，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锋锐。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时，他正捏着沈清欢留的便签，指尖摩挲过\"操盘手\"三个字的墨迹。
\"宿主当前任务：推动'廉政试点'项目落地。\"阮棠的机械音带着几分电子质感，\"根据政策推演模块，最优路径为今日下班前向区委书记提交《廉政试点实施方案》。\"
林昭低头看表，五点十七分。
区委书记周鸿达的办公室在七楼，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刚结束与市发改委的视频会议。
他抽出西装内袋的方案副本，封皮是沈清欢特意选的深蓝硬壳，边角压着金线——她总说\"文件的第一印象能体现执行者的态度\"。
电梯上行时，林昭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方案封脊，那里有他亲手添加的\"引入第三方评估机制\"条款，墨迹未干时被苏绾调侃过\"字比你平时写得用力\"。
七楼走廊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
林昭在307办公室门口站定，听见里面传来茶杯轻放的脆响。
\"小林？\"周鸿达推开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文件，\"进来坐。\"
办公室里飘着龙井的清苦。
林昭把方案放在红木茶几上时，注意到周鸿达的视线在\"第三方评估\"几个字上顿了顿——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这是我结合纪委调查中暴露的监管漏洞做的方案。\"林昭指尖点过条款，\"引入律所、会计师事务所等第三方机构，能规避'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质疑。\"他想起系统推演的结果：周鸿达在任期间最在意的是\"政商关系清朗度\"，而第三方评估恰好能为他的政绩簿添上创新一笔。
周鸿达翻到附件页，眉峰微微扬起：\"天楚律所？
苏正雄的女儿在里面当合伙人？\"
\"苏绾律师团队处理过三起开发区烂尾项目的法律纠纷，经验匹配。\"林昭语气平稳，心里却划过苏绾今早发来的消息——她凌晨三点还在改律所资质报告，说要\"让周书记挑不出刺\"。
周鸿达合上方案时，窗外的晚霞正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金斑：\"明天常务会讨论。
你让清欢把近三年全区廉政考核数据整理一份，要对比分析。\"
林昭起身告辞时，看见周鸿达的钢笔在方案封皮上压出浅浅的痕——那是同意上会的暗号。
回到办公室时，沈清欢正抱着一摞档案盒往外走。
她穿月白衬衫，发尾用珍珠夹子别着，看见林昭立刻停住脚步：\"林处，您要的近三年数据我整理了三套，标红的是重点对比项。\"她递过档案盒时，指尖在他手背轻触，一张纸条随着档案滑进他掌心。
\"王副区长最近常去李维旧宅。\"纸条上的钢笔字带着墨香，末尾画了朵极小的栀子花——沈清欢的暗号，说明消息可靠。
林昭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袖扣里，抬头时正撞见沈清欢泛红的耳尖：\"今晚我再核对一遍数据，常务会材料保证八点前发到您邮箱。\"她说完便匆匆下楼，高跟鞋声在楼梯间敲出细碎的节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绾的微信：\"律所资质通过了！
今晚七点，云顶酒店签约仪式，给你留了主宾位。\"配图是她穿着酒红色鱼尾裙的侧影，耳坠在镜中晃出细碎的光。
云顶酒店的水晶灯把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
苏绾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过来时，香奈儿五号的味道先漫了半米。
她把签约证书递给林昭时，指尖故意擦过他虎口：\"林处，以后廉政试点的法律咨询可全靠我们了。\"
\"苏律的专业，我向来放心。\"林昭接过证书，目光扫过她颈间的钻石项链——那是苏正雄上周生日时送的，媒体拍过照片。
酒过三巡，苏绾端着香槟杯凑过来，发梢扫过他耳垂：\"我爸昨晚问我，你是不是要当副区长了。\"她的呼吸带着龙舌兰的甜，\"他说青阳区缺个能镇住开发区的。\"
林昭转动着香槟杯，看气泡在琥珀色酒液里升腾：\"苏董怎么说？\"
\"我说...\"苏绾突然笑出声，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勾住他西装袖口，\"我说你连李维都能扳倒，还在乎一个副区长？\"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暗了一瞬，林昭借着这点昏暗收回被勾住的袖子。
他瞥见角落有几个常委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位副区长的目光扫过他时迅速移开——那是王副区长的人。
离开酒店时，夜风卷着秋凉扑在脸上。
林昭刚坐进车里，顾轻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林处，我在你办公室楼下，有东西给你。\"
她抱着牛皮纸袋站在梧桐树下，马尾辫被风吹得乱翘。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跃跃欲试的小鞭子：\"那个从纪委辞职的副处，我挖到他在省厅的老关系了。\"她抽出一沓资料，最上面是张泛黄的合影，\"他当年和省纪委调研室主任是军校同学。\"
林昭翻到最后一页，是顾轻语的笔迹：\"若能争取，试点项目在省里能多双眼睛。\"
\"你愿不愿意以记者身份参与试点评估？\"林昭合上资料，\"既能监督，又能写深度报道。\"
顾轻语眼睛一亮，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成交！
但我要全程跟拍，包括你被周书记骂的时候。\"她转身跑向采访车，发梢扬起时，林昭看见她后颈贴着的创可贴——那是上次暗访黑网吧被推搡留下的。
第二天的常务会开得比预想顺利。
沈清欢准备的数据投影在幕布上时，周鸿达点头的频率明显加快。
当讨论到\"第三方评估\"时，王副区长突然咳嗽两声：\"引入私企参与廉政建设，会不会有利益输送风险？\"
林昭早等这一句。
他翻开沈清欢昨晚塞进他资料袋的\"模拟执行数据\"，那上面用荧光笔标着：\"王副区长分管的城建局近三年有12笔工程审计延迟\"。
\"我们选的第三方机构会通过双盲招标，资质由市司法局备案。\"林昭把数据推到会议桌中央，\"这是模拟运行三个月的效果预测，投诉率能下降40%。\"
王副区长的手指在桌下攥紧又松开，最终没再说话。
下午的验收会在明远集团总部举行。
陆明鸢穿着宝蓝色西装裙站在\"政商关系透明化平台\"前，身后的大屏正演示着项目审批流程可视化：\"这套系统能实时追踪每笔审批的时间节点，林处长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和政府合作不用喝酒'的官员。\"
台下几位老干部的脸色明显不好看，有位退居二线的老局长嘀咕：\"小姑娘懂什么官场。\"但陆明鸢根本不在意，她望着林昭的眼睛笑：\"林处，你来试试？\"
林昭接过她递来的平板，指尖触到屏幕时，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提示：\"检测到省级政务平台已接入'廉政试点'数据端口。
项目被列入省级重点观察名单。\"
验收会结束时，暮色已漫进窗户。
林昭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云州的灯火次第亮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系统的新提示：\"建议72小时内提交首期成果汇报。\"
晚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资料沙沙作响。
最上面那张，是沈清欢今早更新的\"王副区长行程表\"，最后一行用红笔标着：\"10月15日19:00，李维旧宅。\"
林昭摸出袖扣里的纸条，在路灯下看清了沈清欢补写的后半句：\"旧宅地下有李维藏的工程账本。\"
他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低声自语：\"风，已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