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在系统输入框上悬停了三秒。
楼梯间的穿堂风掀起他西装袖口，露出腕骨处一道淡白色的旧疤——那是高中时替父亲挡下醉酒上访者的烟灰缸时留下的。
此刻这道疤随着他紧绷的肌肉微微跳动，像一根拉紧的弦。
“确认扫描。”他轻声说完，系统蓝光在瞳孔里投下细碎光斑。
周立明的资料以全息投影展开：他曾担任青阳区副区长王济民的秘书三年，现在挂名担任省政协委员陈宏业的私人助理；性格标签闪烁着“贪婪（高频收受企业礼品）”“惧内（每月工资卡上交妻子）”“念旧（定期给前领导送老家腌菜）”。
林昭盯着“念旧”二字，指节抵在楼梯扶手上，指腹蹭过沈清欢送的木雕手机壳，那个“稳”字被摩挲得温凉。
“苏绾。”他拨通电话，声音压得像耳语，“半小时后，云起咖啡厅靠窗位，周立明。”
在云起咖啡厅的暖黄灯光里，苏绾摘下墨镜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却配了一条冷硬的银链——妖娆与专业在她身上就像一杯调配得恰到好处的长岛冰茶。
玻璃门推开时，周立明的目光先黏在她发梢的玫瑰金挑染上，再滑到她搁在桌角的鳄鱼皮手包上，那上面印着天楚律所的烫金标志。
“周先生。”苏绾起身时带起若有似无的橙花香气，“听说贵司要注销，我们律所有一项‘企业退出全流程代理’业务，或许能帮您规避一些税务风险。”
周立明屁股刚沾到椅子就弹起来，后腰抵着椅背：“谁……谁告诉你们的？”他额头沁出细汗，左手无意识地去摸西装内袋——系统资料里提过他习惯用这个动作平复情绪，那里应该装着妻子的全家福。
苏绾没接话，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划拉两下，屏幕转向他：“2018年帮建材市场办消防证，2020年替物流园做环评加急，周先生对‘非常规业务’很熟悉嘛。”她笑起来时眼尾上挑，“我们只谈生意，不谈别的。”
周立明喉结动了动，重新坐下时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盯着苏绾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那双手正把一杯蓝山咖啡推到他面前：“您夫人最爱喝这个，对吧？上周三还在‘甜时’烘焙店买了提拉米苏。”
“你……你查我？”周立明的声音尖了些，可握咖啡杯的手却松了。
苏绾托着下巴，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骨瓷杯上：“周先生替人办事，总该知道‘信息对等’是合作基础。”她顿了顿，“贵司突然注销，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比如……资金链？”
周立明的瞳孔缩成针尖，手指在桌下攥紧裤缝，指节泛白：“上头的意思，我们只是执行。”最后一个字像被人掐着喉咙挤出来的，他的左手抖得厉害，咖啡溅在西裤上，晕开一片深色。
苏绾的睫毛眨了眨，像蝴蝶振翅般自然地摸出手机：“我让人送条新裤子过来？”她指尖在录音键上轻轻一按，“您这样容易着凉。”
在青阳区政府顶楼，沈清欢的钢笔尖在文件上顿住。
她正在整理区长下周的行程表，一沓未归档的会议纪要从档案盒底滑出来，最上面那张边缘有明显折痕——是被人匆忙塞进去时压的。
“省政协拟于下月调研廉政试点成效……”她念到一半，后颈泛起凉意。
手指快速往下翻，看到“试点成果需突出‘政企协同’典型案例”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林昭的消息：“周立明那边有进展吗？”
沈清欢抬头看了眼虚掩的办公室门，区长去开常务会了，只剩她和打字机的轻响。
她迅速掏出手机拍照，指腹在发送键上悬着，又补了句：“他们要抢在我们前面，把试点成果包装成政绩。”发送前，她把照片调至最低亮度，确保不会反光到窗玻璃上。
与此同时，《云州时报》社的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味。
顾轻语的电脑屏幕泛着幽蓝，她的指甲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明远控股子公司”“清风文化转账”几个关键词跳出时，她猛地直起腰，椅子在地上划出半米远。
“2000万。”她盯着金额栏，喉结动了动。
手机在左手震动，是林昭的来电。
“林处！”她压低声音，“明远旗下‘远达贸易’账户，上个月收到清风文化转来的2000万，和试点启动资金数额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林昭的声音像一块压过的钢板：“这不是资金，是入场券。”
顾轻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相机挂绳，镜头盖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电脑里的转账时间——试点项目公示前三天，突然笑了：“我这就去调银行流水，他们没想到纸质凭证还留着。”
在区政府第三会议室，百叶窗拉着，林昭的汇报材料在投影仪上投下淡蓝光斑。
“建议邀请省政协调研组实地考察，”他翻到下一页ppt，“同时请媒体全程记录。”
区长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台下各部门负责人：“小林这个建议好，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嘛。”他顿了顿，“散会。”
等所有人走完，区长敲了敲桌面：“小林，留一下。”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你刚才说……清风文化注销了？”
林昭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沈清欢发的截图还亮着：“今早刚办的手续。”他指腹蹭了蹭手机壳上的“稳”字，“周立明，王副区长的前秘书。”
区长的瞳孔缩了缩，手指在桌下敲出急促的节奏——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你打算怎么做？”
“借调研的东风，把水搅浑。”林昭的声音像浸在冷水里的刀，“他们想包装政绩，我们就让政绩里的蛀虫现形。”
走出会议室时，暮色已经漫过走廊。
林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系统提示音只有他能听见：“检测到‘廉政试点’项目新资金路径，目标账户：省政协‘民生发展专项基金’。建议启动‘资源兑换’，调取该基金开户银行及审批流程。”
他站在消防通道的窗户前，看晚霞把云州的楼群染成血红色。
手机壳上的“稳”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远处传来苏绾的消息提示音：“录音已整理，‘上头’二字处有明显颤音。”
林昭望着楼下的梧桐树，风卷起一片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啪”的轻响。
他摸出系统界面，“资源兑换”的选项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像一块待揭的封条。
今晚，该撕开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