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节在键盘上顿了顿，监控截图里那道青灰色的疤痕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系统弹窗的生物特征匹配度还在89%跳动，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拆迁现场，被老人挠出的那道抓痕——当时老人攥着烧了半角的房产证，哭着说\"这是我儿子结婚的房\"，现在想来，那道疤倒像块烙铁，在他手背上烙下\"不能停\"三个字。
\"阮棠，调取区长近七日行动轨迹。\"他声音很低，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虚拟助手的淡蓝旗袍在屏幕上泛起涟漪，两秒后，一行行时间戳铺陈开来：昨夜十点二十三分，保险柜被打开；十点二十八分，保洁进入；十点三十七分，区长办公室灯灭；十点四十三分，区长私人号码拨出，通话对象显示\"市府办王副秘书长\"。
\"失窃后不报警，先找王副秘书长。\"林昭的拇指摩挲着下巴，那里新冒出的胡茬扎得指尖生疼，\"他在等上面递话，等'清道夫'的人告诉他——这把火该怎么灭。\"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沈清欢的消息：\"监控备份恢复中，需要半小时。\"他盯着对话框里那个可爱的小猫表情，忽然想起今早她往他口袋塞薄荷糖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温度。\"清欢，\"他回消息时刻意放慢速度，\"重点查保洁从哪层电梯上来，离开时有没有拎东西。\"末了又补一句，\"穿外套，走廊风大。\"
沈清欢的回复来得很快，一个\"好\"字后面跟着个叠着的爱心。
林昭望着手机笑了笑，转身从抽屉里摸出父亲送的老肥皂，凑到鼻端闻了闻——还是记忆里的檀香味，像父亲拍他肩膀时说的\"昭昭，做官要硬脊梁\"。
省环保厅的大理石走廊泛着冷光，苏绾踩着细高跟的脚步声格外清脆。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抬手动作轻响——这是她对付\"支吾其词\"的接待员最有效的武器。\"王科长，\"她将律师证往桌上一推，指尖轻点\"环评复核进度\"几个字，\"青阳区政府委托我们协助合规整改，您总不能让我空手回去交差吧？\"
接待员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她锁骨处晃了晃又赶紧移开：\"苏律师，材料确实在流转......\"
\"流转到周处长办公室了？\"苏绾忽然笑了，从包里摸出口红补妆，镜面上倒映出接待员瞬间紧绷的脸，\"我大学室友在厅里做行政，说周处长昨晚临时召集第三方机构开会？\"她涂完口红抿了抿，\"您说，这算正常流程吗？\"
接待员的额头渗出细汗，正要说什么，苏绾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冲接待员抛个媚眼：\"抱歉，老同学的电话。\"转身走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张姐，周处长分管技术评审协调对吧？\"她听着手机里的回答，指尖在墙面敲出轻快的节奏，\"谢了，下次请你吃云州楼的蟹粉狮子头。\"
挂断电话时，她望着玻璃幕墙外的蓝天，在备忘录里记下\"周正言，技术评审处处长\"。
翡翠镯子碰在手机壳上，发出清脆的响。
顾轻语把工牌往胸前一别，对着卫生间镜子扯了扯省厅实习生的制服。
她往头发上喷了点发胶，让原本灵动的卷发服帖些，又在镜片上哈了口气，用衣角擦得锃亮——这副\"乖乖女\"模样，连她自己看了都想笑。
档案科在三楼最尽头，茶水间就在周处长办公室斜对面。
她抱着一摞文件经过时，故意踉跄了下，\"啪\"地掉出支录音笔。\"哎呀。\"她蹲下身捡，余光瞥见周处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
等她直起腰，录音笔已经\"无意\"滚进了茶水间的绿植后面。
次日清晨，顾轻语在报社暗房里倒带。
老式录音机\"滋啦\"响了两声，周正言的声音混着茶杯轻碰的脆响传出来：\"绿源检测那边，把原始数据全清了......李主任说了，不能再出岔子。\"她按下暂停键，对着波形图眯起眼——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云州口音，是安衡安保的负责人，她上个月暗访黑网吧时听过。
她把录音刻进U盘，用报纸包好塞进帆布袋。
经过林昭办公室时，故意用指节敲了敲玻璃窗。
林昭抬头，看见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发梢在风里翘起一撮，像只偷到鱼的小猫。
林昭把U盘插进电脑时，系统提示音刚好响起。
政策推演界面跳出三种方案：直接举报、联合纪委突查、借政策施压。
他盯着第三种方案的后果预测——\"周正言恐慌性销毁证据，暴露上层关联\"，指尖重重按下确认键。
\"阮棠，兑换政策试点建议权前置资格。\"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紧绷的兴奋，\"帮我拟份《关于建立重点项目环评诚信档案的建议（草案）》，署名青阳区联合调研组，抄送省发改委、纪委、环保厅。\"
系统界面闪过数据流，一份文件模板弹出来。
林昭盯着\"对曾被投诉造假的第三方机构实施全省黑名单管理\"这行字，忽然想起拆迁现场那位老人——如果这些机构早被约束，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烂尾工程。
他拿起笔，在\"联合调研组\"后面添了沈清欢、苏绾、顾轻语的名字，墨迹在纸上晕开，像团小小的火焰。
省环保厅的会议室炸了锅。
周正言捏着那份建议草案，指尖把纸边攥得发皱。\"这是要断我们的财路！\"他对着电话吼，\"李主任那边怎么说？\"电话里传来模糊的应答，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安衡的人呢？
让他们把绿源的记录全烧了！\"
顾轻语的微型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画面里，周正言把一叠文件塞进碎纸机，又觉得不够，干脆划了根火柴。
火苗舔着纸张，他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嘴里念叨着：\"李主任......这次真扛不住了......\"
林昭盯着监控画面，喉咙发紧。
系统弹出周正言的资料：三十七岁，硕士，岳父省政协退休。
他摸出父亲的老肥皂闻了闻，忽然笑了——这笑带着点残忍的快意，像把磨了三年的刀终于开了锋。
凌晨两点，林昭的手机在静音模式下震动。
他拿起来，屏幕上是条加密短信：\"你若停手，可保陆明鸢项目过关，且升任正处。\"月光从纱窗漏进来，照得\"正处\"两个字泛着冷光。
\"你不心动吗？\"阮棠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他肩头。
林昭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指腹摩挲着短信里\"陆明鸢\"三个字——那个总爱皱着鼻子说他\"榆木脑袋\"的姑娘，此刻大概还在明远集团的办公室改方案。
他忽然想起她上次说的话：\"林昭，我要的不是特批，是公平。\"
\"他们以为我在争官位。\"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种释然的冷硬，\"其实，我在争一个清白的云州。\"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
林昭起身把手机放进抽屉里的屏蔽盒，金属盖合上的瞬间，所有信号都消失在黑暗里。
他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想起沈清欢便签上的水痕——那大概是她整理省纪委通报时，不小心打翻的茶杯。
\"明天，\"他对着逐渐明亮的天空说，\"该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下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