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晚照被那冰窟内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另一边，连接着李沐光脑部信号的显示器猛地爆发出不稳定的蜂鸣。
不仅是苍雪和天璇，连舱室外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震惊到了。
屏幕上，代表李沐光意识活动的波形图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峰值开始疯狂窜升。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到极致的哀嚎，猛地从李沐光的意识所在的屏幕中传来，穿透了手术室的寂静。
“子美——！！！子美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绝望、崩溃。
手术台上，原本处于深度麻醉状态的李沐光，身体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苍雪大喊：“按住他！天璇！”
天璇连忙过来一起按住李沐光。
屏幕中的李沐光喉咙里发出抽气声，仿佛是灵魂被彻底碾碎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我的女儿……我的子美……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啊啊啊——！”
他苦苦寻找了半生、甚至不惜建造“天欲雪”飞向深空也要找到的女儿，不仅早已化作一具冰冻的尸骸，竟然……竟然还在被一群非人的怪物疯狂啃噬。
这景象所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过了任何酷刑，瞬间将他残存的，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彻底摧毁。
他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想要冲向那虚幻的景象，可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能在这手术台上发出野兽垂死般的嚎叫。
随着李沐光情绪的彻底崩溃，晚照的那一台监测屏上的数字也开始疯狂地跳动，越来越高。
天璇忍不住惊呼：“不好！阿照的潜意识好像也受影响了！”
苍雪猛地转头，赫然发现晚照风池穴的伤口处，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渗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上连接的电极。
“怎么会这样？”苍雪皱眉，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此刻晚照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仿佛是在挣扎一般。
舱室外旁观的诗魄瞬间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失声低呼：“不好！他们两个人的意识波动都太剧烈了！晚照那边也要强制醒来了！”
“这怎么可能？”秦川的声音紧绷着，“这不是深度麻醉吗？怎么会到一半就醒过来？”
“大王他会不会有事？”浅浅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诗魄的声音急促：“应该是他们二人感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强烈了，一齐遭到了反噬！”
情况急转直下，再无犹豫的时间。
苍雪眼中决然之色一闪：“立刻切断所有物理连接！快！”
她和天璇同时疾步上前，天璇动作精准而迅速，利落地断开李沐光身上的各类导线和传感器。
苍雪则负责晚照一侧，她稳住呼吸，手指飞快地动作，拔除那些紧密贴合在晚照皮肤上的电极片和输液管线。冰冷的接头沾染着温热的血，触感令人心惊。
“啪——！”
两个显示屏都同时陷入到了黑暗。
曾经在上面跳动的画面和数字一齐都消失了。
可晚照和李沐光二人的颤动还在继续，他们躺着的手术台也跟着他们指节无意识的叩击发出“笃笃”的声音。
“缝合伤口。”苍雪继续下指令，“天璇，你负责李沐光，我来缝合晚照。”
“好。”
两人拿起缝合器械，一人负责一个，开始紧急进行伤口缝合。
诗魄在舱室外都忍不住为他们捏了一把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和血腥味混合的冰冷气息，外面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可就在此时，苍雪握着持针器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颤抖细微却无法抑制，使得缝合动作出现了片刻的迟滞。她眼底深处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她咬牙，拼命用左手紧紧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腕。
“师父？”天璇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苍雪咬着牙不说话，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天璇不再问了，他以利落的速度完成李沐光的最后包扎，立刻毫不犹豫地侧身接过苍雪手中的器械，低声道：“师父，让我来。”
苍雪松手，任由天璇接过自己手中的器械。
她的面色苍白，退到手术台的一边。
天璇的动作稳定流畅，很快便完成了对晚照伤口的清理和缝合。
一切处理完毕，李沐光和晚照二人的抽搐终于渐渐停止。
天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向脸色微显苍白的苍雪：“师父，你太累了。这里交给我，你先去休息，等他们转醒，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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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晚照从深沉的昏睡中挣扎着醒来，眼帘颤动，缓缓睁开。
他首先感知到的，是守在榻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你醒了？”苍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下意识地倾身向前，眼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在看到他苏醒的瞬间，努力漾开成温柔的涟漪。
“雪儿……”他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昏迷初醒的虚弱与依赖，“你终于……肯来陪陪我了。”
苍雪见他如此憔悴，想到‘皆不是’号飞船的遭遇，心中酸涩，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就今日，只有今日，你……不要再叫我大王了，好不好？”晚照轻轻恳求，“我已经许久没有听你叫过我一声‘阿照’了……”
苍雪心中一痛，她看着他苍白而脆弱的神情，终究无法拒绝，轻唤一声：“阿照。”
这一声呼唤，仿佛击碎了晚照强撑的某种东西。
他眼眶瞬间红了，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之水，再也无法遏制。他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起芯片中那些令人窒息的、被尘封的残酷景象。那些画面灼烧着他的神经，让他指尖冰凉。
苍雪轻轻回握他颤抖的手，指腹温柔地摩挲他的手背，低声安抚：“我知道……我都看见了。别怕，都过去了。”
晚照的声音带着一种身份被重新认知的震颤，“原来地下人……也只不过是人……雪儿，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曾经也是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俯下身来，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鬓角，“放心，龙渊大火已经点燃，若有救援，我们二族一齐离开这里。”
晚照心中激荡，曾经翻腾过的猜疑被平复下来，无限柔情与感激涌上心头。他执起她微凉的手：“雪儿，今晚……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然而，苍雪却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她迅速用丝帕掩住口，待摊开时，雪白绢面上那抹刺目的鲜红让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