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芳对上时妄的视线。
大概也是生平第一次，在这个自己生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见抢夺不成，时妄也已经看清楚日记本上的内容后。
嚣张又强势惯了的妇人，此时也难得讪讪偏过头去，再不敢看时妄的眼睛。
“这个……时妄……”
“妈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时妄不可置信把手中的日记本摔掉，惨白的纸张，一瞬间在刺眼的阳光之下，飞散得四处都是。
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这地步，他如何想不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任劳任怨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么久的姜晚柠，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总是吵着闹着要问自己要个说法。
又为什么那个曾经爱自己入骨的女孩，最后会突然翻脸，走得那样决绝。
又为什么……
时妄好像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克制。
从来都是以冷静自持倨傲的他，这一瞬间总算破防，声嘶力竭地朝着秦慧芳质问道：“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就是和外人一起伪造我的日记？赶走我的爱人吗？”
“你这样机关算尽，自私自利，算哪门子的为我好？！”
说到这些，秦慧芳也像是被人给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彻底炸起毛来：“我怎么不是为你好？！”
“时妄，我做这一切，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为了你着想？你说这话，真是不怕当娘的我心寒啊！”
“那姜晚柠，她就是个不入流的穷酸学生，每个月挣的那点生活费，都不够她自己活的！这些年之所以死皮赖脸黏着你，还不都是看你发展有前途，想跟着吸你的血罢了？她是有哪点比得上人家许茉莉？”
时妄也是气急，在这时咬牙切齿：“这辈子你就掉在钱眼里面了吗？秦慧芳，我这些年挣到的钱，还不够你这几辈子花吗！？”
“是，我就是掉钱眼里了，我也就是喜欢人家许茉莉！长得漂亮又会来事，挣的钱又多，以后兴许还能在工作上帮到你，怎么说都不比她姜晚柠强上成百上千倍！”
俩人过大的争吵声，自然吸引来周围一些住的就近的邻居们探过头来看热闹。
周围人窃窃私语又指指点点的声音，也让嗓门本就过大的秦慧芳一时间更加来劲，人也开始声泪俱下起来。
“我说这么多做这么多，时妄！我到底哪一点不是为了你？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外人要跟我发脾气？你让乡亲们都评评理来，我到底都做错了什么？！”
“是啊小时，你爸当年走得早，你妈一个人拉扯你长这么大实在不容易的。”
“再怎么说，那也不能为了个外人，连自己亲妈都不认了吧？”
“……”
周围如秦慧芳所愿响起的指责声，令时妄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几曾何时的曾经，他无数次活在这样的谴责之中，直到如今亦无法翻身。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窒息。
如此好久，时妄攥紧自己的拳头，终于重新睁开眼瞪向秦慧芳。
“秦慧芳，你说这么多，到底不就是为了一个钱，一个权字？”
“我就是想让自己儿子活得轻松点，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有什么错？”
见秦慧芳还是梗着脖子。
时妄好像也是被她给气笑了似的开口：“好啊，那你可知道，一直都被你瞧不上，还设计赶走的姜晚柠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是如今姜氏集团cEo的独女，真真正正的豪门千金，可不是什么所谓许茉莉可以跟人相提并论的存在！”
时妄一字一顿，说到最后一句话，像是报复似的垂眸，冷然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妇人。
“而你口口声声维护着的许茉莉，才是一开始就算计我们的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也不是我的！”
果然见她整个人在短暂错愕后如遭雷击一般，后退着跌倒在了地上。
“姜氏集团？……总该不会是那个，世界第一的姜氏集团吧？”
见自己儿子依旧冷着脸不置可否，秦慧芳这时才追悔莫及般的挫败：“我说呢……”
“我说那小丫头，明明是个穷酸学生，工作也没赚到过什么钱，怎么送我些珠宝首饰连眼都不眨一下的……”
“所以我都做了什么？……我把世界首富的闺女……！”
秦慧芳左右无措，最后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时妄的胳膊。
她满脸颓败在这时对上后者的眸光：“这事不能都怪我，时妄……！”
“你也有错，我承认当初是我和茉莉设计骗了她，可如果不是你处处维护许茉莉，晚柠她又怎么会伤心离开？”
“真正逼她走的人，不是我，是你才对！”
秦慧芳的这一番话，无异于一记重锤，狠狠砸进时妄的心头。
令他整个人为之一振的当时，原本愤怒和秦慧芳对峙的情绪，也终在这时彻底冷了下来。
是的，秦慧芳说得没错。
当时的姜晚柠分明是想等他的一个答案。
可当那盏名为爱情的天秤，于他心中无意识倾斜的当下，便已经是他，开始对不起姜晚柠了。
这段爱情，姜晚柠义无反顾，最后活该失去的人，就是他才对。
终于察觉到一切真相的时妄追悔莫及，痛苦到了极致。
晌午分明刺眼的阳光，在此时散落至他身上，却是冷到极致。
令他整个人，不可遏制般地颤抖起来。
所以说……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当初又怎么能，对姜晚柠做出这些来呢？
……
眼看昔日清冷孤傲的男人，此时好像遭受到偌大的打击般摇摇欲坠。
秦慧芳也总算从盛怒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的她下意识想伸手拉过时妄：“时妄，时妄！妈不是这个意思，你……”
但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时妄一把甩开。
中年妇人目光所及，触到的是自己儿子惨然又过分颓败的一双眸子。
时妄喃喃：“都是我的错……我彻底失去她了……”
“我再也，再也无法拥有她了……”
“时妄！……时妄！”
丢下这句话后，时妄更是跌跌撞撞，头也不回逃出了家中。
在他身后，是秦慧芳颓败跌坐在地上的身影，以及妇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但最后撕开真相的结局，终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