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薇薇那刚刚才回温，隐隐有些骄傲窃喜的神色，也终是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惨白起来。
“言川哥……你怎么……？”
怎么会没有帮她说话？
陈薇薇还喃喃的不可置信，想再上前去，却蓦地对上了谢言川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阴冷、幽深，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般，只一眼，便令人感到阵头皮发麻的恐惧。
就仿佛是被毒蛇给盯上了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也使得陈薇薇原本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卡在了喉咙之间。
此时此刻的她，总算意识到，谢言川根本就没打算念及和她的这份“旧情”。
不，更甚至说，或许谢言川，根本就不记得有和她相关的任何一回事。
从始至终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终于意识到这点，陈薇薇心底最后的那根防线，终究坍塌下来。
她纤细的身形，也不可抑制地晃了一晃，最后才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父亲的身上。
这个歉她是绝对不能道的。
且不说这样会给陈家造成怎样的损失。
单这事之后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便叫她这陈家小姐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搁？她还要不要在圈里混了。
“这……”
那边接收到自己女儿眼神的陈佑树，也是一时为难。
最终男人把视线，投去了自己身后的老人身上，想着谢言川两人既然是陈九邀来的客人，那么应当也能由他从中调解一二，也好把这事就此掀片过去。
毕竟再怎么说，陈九也都是他们陈家的人，且薇薇还算是跟他有些血缘关系，他总不可能胳膊肘朝外，帮着外人去吧？
陈佑树这么想着，但下一秒，陈九的反应，却是令他大跌眼界。
见老人只是视线平淡从他和陈薇薇两人的身上扫过，很快便又收了回去：“这事毕竟是薇薇不对，就照谢家主说的做吧。”
“让她道个歉这事也算是翻篇了。”
“陈爷爷，陈老……我……！”
听着陈九的话，陈薇薇本就惨白的脸色瞬时更加难看。
但事已至此，显然也没人能再帮她。
陈佑树那边也在听得陈九这一意料之外的答案，表情有些诧异。
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格局和思维上面，比起陈薇薇来说，倒是要体面许多。
不过怔神的片刻，他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姜晚柠的表情，也多少带了些探究。
能让陈九这样都快要隐世的老人，都对其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想来对方的身份，恐怕还要比他目前所了解到的，还要更加重要一些。
但具体是什么，便是眼下的陈佑树所不得而知的了，只是他猜测，恐怕是和当年那些人有关……
不过陈佑树想归这样想，像他们这种人精一样的存在，面上总是不显。
此刻他见陈九话音落下之后，也是顺着对方的态度，很快招呼陈薇薇过来到了姜晚柠的跟前。
“都听到了吗？你这个逆女，还不快跟贵客道歉！这事也就算翻篇了！”
陈薇薇此时俨然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刚才那会，她是有想过，姜晚柠的身份或许尊贵，但却完全没料到，竟是到了如此的地步。
除了谢言川向着她，帮她出头也就罢了，居然连陈九这样，在他们整个家族都备受敬仰的老者，也要帮她说话。
所以她刚才到底是不小心，招惹到了怎样恐怖的存在？
难怪对方刚才面对自己的挑衅，居然还能如此处变不惊，原来从始至终，像个跳梁小丑般滑稽的人，竟从来都是她自己？！
陈薇薇身体摇摇欲坠，如此好一会，才总算在陈佑树的催促之下，开口跟姜晚柠道了歉：“对……不起。”
陈薇薇这些年，到底是仗着陈家的权势，和自己的身份地位横行惯了，像今天这样被人按着头道歉的遭遇还是头一遭，一时间她整个人那张精致的脸上，也因此憋涨得通红。
而在宴会厅周围围观的众人，也在这时爆发了压抑的震惊声。
“天呐？我没看错，也没听错吧？这真是陈薇薇做出来的事？”
“没想到连她这样的天之骄女，也有被人踩在脚下的一天啊？”
“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连九先生都帮着她说话？以前在京市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啊！”
“啧啧啧，你们没听说过的人多了去了，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
“陈薇薇常在河边走，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总算是让她栽了个大的！”
“……”
众人或同情或议论陈薇薇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但到底是碍于她本人还在场的缘故，没敢掀起太大的动静。
但哪怕如此，众人已经竭力压制声音，此时陈薇薇脸上的表情，也还是青一阵红一阵的交替，是被羞的。
而她自己也在道完这句歉后，实在觉得没脸见人，便迫不及待想要转身离开现场。
但却让她没想到的是，谢言川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她。
“陈小姐这歉道的，未免太没诚意了些吧？”
“难道这就是陈家的教养？和待客为人之道？”
男人轻缓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
这个曾经让陈薇薇那般迷恋的声音，如今轻易制住了她将要逃离开步伐的同时，也让她由衷感受到了一阵灭顶般的恐惧。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那曾经由旁人口中所描述，像是煞神，又多难相处的事实。
而至于陈佑树那边，反正也已经做到了这地步，自然不再差这一下，便赶紧使眼色催促着自家的闺女再去和姜晚柠郑重的道个歉。
陈薇薇接触到自己父亲的目光。
也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演变至后来的麻木。
也是到此时，陈薇薇才终于想明白过来，自己这父亲，平时看着虽是骄纵自己，但若是拿她和陈家相比，她便也如那时代中的一粒尘沙，随时都可被抛弃。
终于想明白过这些之后，陈薇薇的身躯，再次不可遏制的晃了晃，同时再看向姜晚柠的眼神，也多了恐惧和悔恨，再以及……
一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