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利坐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赵新宇和他对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一个人无法翻云覆雨。
陈立远在业内的地位实在太高，一言九鼎，评标委员会7个专家，3个都是他的门生。按说专家都是东阳区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从专家库里随机抽取的，可巧的是，正好抽中了这么多陈立远的门生。
曹永利心里愤恨不已，显然，这次投标自己已经落了下风，林居正这招“提高资质门槛+引入第三方专家”，直接切断了他惯用的围标手段。开始前，他本想三个标段都中标永益建设，现在看来，能拿到其中一个标段就不错了。
果然，第二天的评审结果是：顶端环保拿到了龙飞、沙坑两个社区的标段，另外一个标段则被市水务局推荐的一家公司拿到了。
这个结果，林居正很满意，陶礼明也算是满意，毕竟给任晓峰副市长有了个交代。
陶礼明给任晓峰打了个电话：
“老板，评标结果出来了，绿谷环保拿到了最大的标段，1个亿。”
“礼明，干得不错，继续加油。”任晓峰笑呵呵地夸赞道。
“终于打进来了，不容易啊。”
“嗯，街道办天地广阔，大有作为。”任晓峰话里有话地说了一句。
挂了电话，陶礼明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任晓峰帮他搞定了街道书记的位置，他必须投桃报李，傍上这棵大树，自己再过几年提副局便不在话下。
当然，他也明白，绿谷环保只是个开始，后续，他要分出的蛋糕只会越来越大。那就联合或者利用林居正，从曹永利手里抢蛋糕吧！
评标结束的当晚，福山街道的一家高档餐馆里，连春城举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丧气道：“主任，这次怕是要栽了。顶端环保的报价比我们低12%，方案还更优——”
曹永利灌下一口白酒，辣意顺着喉咙烧进胃里，不屑道：“慌什么？项目落地还有三个月，施工时有的是办法。”
他扭头望向窗外，遇龙河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淡淡道：“别忘了，龙飞社区段的拆迁是个难题，那里有二十户‘钉子户’，都是老周头的亲戚。”
连春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问道：“您是说，让拆迁拖住工期？”
“不。”曹永利抹了抹嘴角的酒渍，阴笑道，“让他们去闹，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区里施压，林居正就得求我们出面协调——”他忽然举起酒杯，“来，喝了这杯，等项目开工，有的是机会扳回来。”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遇龙河上的浮渣随着波浪起伏。远处，林居正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他正在核对顶端环保的施工方案，笔尖在“智能监测系统”的条款上画了个重重的对勾。
招标公告上的“分段治理、智慧水务、第三方监管”等字样，就像投进湖心的石子，正在激起层层涟漪。
他知道，曹永利不会轻易认输，接下来的施工阶段才是真正的硬仗，但有些事，总得有人第一个打破僵局。
夜更深了，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听筒里传来唐晚意那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林书记，顶端环保的检测车明天进驻河道，第一份水质日报会直接发到你邮箱。”顿了顿，她又轻声道，“你们街道主任曹永利，昨天又来找我爸，说你徇私，因为和我爸关系好，就把项目给到他，故意打压本土企业；还说，顶端中标，可以分包给永益建设。我爸拒绝了。”
“他可真是什么都不避讳啊。”
“是，我们很少遇到这样直接索要的领导。”唐晚意叹了口气。
“谢谢你的情报，也谢谢你们的坚持。既然中标了，又涉及到华兴工业园的环境美化，希望你们履行承诺和企业的社会责任，尽快高标准完成遇龙河的治污工程！”
“放心吧，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唐晚意说完，笑了一下，继续道，“林书记，真没想到，三年没见，你就已经是正处级街道书记。当年我还多希望你能来华兴，现在看来，华兴的平台还是太小了。”
“没有，没有，我至今仍心存感激。我从政，或许更能助推华兴发展，不是吗？”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居正，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喝一杯。”
“过段时间再说吧，你们集团下属公司中标，我们之间算是甲方乙方关系，比较敏感。”
“我懂。谢谢居正，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这样反而更好，很亲切。”
通完电话，林居正翻开笔记本，在“拆迁协调”“施工监管”“资金公示”等条目下画了重点——这场治污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
国庆后，招标结果公示期结束，顶端环保和绿谷环保分别拿到了2个标段、1个标段，已成既定事实，双方也签署了合约。
这天，东阳区政府大楼，李伟雄握着座机电话的手指节发白。
听筒里传来曹永利的汇报：“老板，这次招标失败，都是因为林居正，他把资质门槛提到一级，华兴的顶端环保这种外来企业就能名正言顺地进来，咱们本地企业连汤都喝不上……”
“行了。打铁尚需自身硬，你那家永益建设都是一群土包子，到市场上没一点竞争力。以后你得改变打法，提升企业实力和科技水平，不能再靠行政手段了，这不是长久之计。”李伟雄打断他，教训了起来。
“老板，这不是永益建设公司实力的问题，是政治问题，这么一搞，林居正、陶礼明的公司都进来了，撕开一个口子，以后就会大举入侵了。这是战略上的失败啊。”
曹永利说得倒是挺有深意。
李伟雄沉吟片刻，视线扫过桌上的《东阳区重点企业名录》，永益建设的红章格外刺眼，叹道：“下午我去街道办，你把拆迁户的情绪再煽动煽动。记住，别碰红线，让老百姓觉得是合理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