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娱本以为他会大吃一惊，谁知道林居正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啊？您知道还……”
“那家公司我调查过，一个字：垃圾。”
“分明是两个字！”姚婉娱又撒娇起来。
“你怎么也牵扯进来了？”林居正目光如刀地望着她，他真不希望这个美人和陶礼明那个伪君子有什么瓜葛，只是眼下来看，瓜葛可能还比较深。
这三年，福山街道暗流涌动，真不知道陶礼明究竟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姚婉娱睁着美丽的大眼眸里，哀怨一闪而逝，笑了笑道：“你明知故问，你那么聪明，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陶礼明让我来的。”姚婉娱说。
“为什么是你？他凭什么认为你能说服我？”
姚婉娱脸忽然就红了，张了张嘴，略带惆怅地说：“我……我身不由己。”
“什么叫身不由己？”
姚婉娱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泪光闪烁，笑了笑说：“你不懂。”
她叹了口气，仿佛把所有的不快和愁怨都吐了出去，爽利地说：“反正我是提醒你，别跟市领导作对。城管系统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哪个街道的项目不是内定的？你这样搞另类，会被针对的，到时候，黛玉姐也救不了你。我还想看着你一步步提拔当市长，到时候，你再大刀阔斧地改革，也不晚呀。”
她自然不知道林居正的岳父何许人也。
林居正不怕，倒也不是因为明谨，他只是觉得我实实在在为民办事，光明磊落的，为什么要怕某些领导的徇私舞弊、恣意妄为？
“如果我现在与光同尘甚至同流合污，到时候即便当了市长，恐怕也是个大贪官。”林居正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集腋成裘，红楼梦里说好：得寸直尺贪不厌，所以要防微杜渐，从一开始就做到纤尘不染。”
“行了，就你林大主任词多，一套一套的，怪有学问的。讲真，没有几个当官的是你这样的。”姚婉娱眼神里又荡漾起了崇拜的光芒。
林居正很想问她和陶礼明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太冒昧，也太不成熟，便打消了念头：“婉娱，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在坚守原则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
“居正，其实，我内心里希望看到的是刚正不阿的你，可是这一次，咱别犟了好吗？”姚婉娱哀求道。
“为什么这次不行？”
“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曹永利为什么下台，为什么陶礼明会选你继任？他，不，他们要的是一个傀儡！以前福山街道的蛋糕有铁板护着，现在铁板碎了，终于可以打进来了，你却拦着，挡了人家的财路啊大哥。”姚婉娱痛心疾首，又哭了。
她是真着急了。
“我就要挡他们财路了，怎么着！”林居正罕见地发了脾气，拍了桌子。
姚婉娱看着他如愤怒的雄狮一般，吓了一跳，怔怔望着他，良久，忽然咬咬牙说：“你执意要当英雄好汉，好，好，那就干吧，老娘豁出去了，奉陪到底！”
“等等，婉娱，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凑什么热闹？”
“有关系！”
“什么关系？”
姚婉娱硕大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半晌，她滚下两串泪珠，平静地说：“没什么，他当书记的，有些话不好直说，派我来当说客。我尽力了。回家抱老婆孩子吧。再见。”
说完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眼泪，将废纸团了团狠狠丢进垃圾桶，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乱，太乱了。林居正心里乱，也感到陶礼明、姚婉娱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乱。
她到底和陶礼明是什么关系？同盟？姘头？陶礼明有老婆孩子的啊！或者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陶礼明手上？
第二天上午，在区里开完区政府常务会，林居正被林怀明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区长颇有兴致地聊起了家常，笑着问：“你儿子上幼儿园没？”
“没有啊，他11月生的，要等到明年9月。”
“我家闺女也是。”
“三年很快的，上完幼儿园就要上小学了。市里你们搞了学位房没有？”林怀明问。
“万花片区的学位房都炒到了五六万一平吧。不过，我们不想那么卷，早年黛玉在市里分了套房子，那里的学位也不错。”
“梅竹片区，我知道，学位也不错，比东阳区的好多了。”
“对了，市儿童公园这周开放，带上您闺女一起去啊。”林居正邀请道。
“可以啊。我闺女就喜欢跟你儿子玩，总念叨着找哥哥找哥哥。”
林居正笑了，心说我儿子还是很有魅力的，小小年纪就把区长的千金给迷倒了。
杨知白因为秦淑事件蛰伏了三年，今年七月，忽然调到教育部当了副部长。他在上面还是有人的。
说笑了一阵，林怀明忽然正色道：“居正啊，你们街道的城市管理项目有没有什么困难？”
林居正笑笑：“有。但我能顶住。”
两人一个眼神就已经彼此心知肚明。
林怀明一定也顶了不小的压力，还好的是祁自华是蒋廷玉那一派，与任晓峰之间是竞争关系，并不排斥实打实地招投标，所以全权交给了林怀明处理，如此一来，如果得罪了任晓峰副市长，那也是他林怀明的事。
“好！放心大胆地干！”林怀明伸出手，紧紧握住林居正，传递出坚定而铿锵的力量。
中午回到办公室，陈韬递进来几封信。
林居正看了看，基本都是投诉的、举报、敲诈的，或者要他出钱参加什么公益活动、项目竞赛的，无非都是为了一个字：钱。
他一一撕开浏览，然后丢掉，最后一封信很精致，上面是打印字体，是唯一一个把他的职位写对的：向海市东阳区福山街道党工委副书记、办事处主任林居正亲启。
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打印了一行字：莫要做另类，莫要挡人财路！识时务，方能有赢有喜。否则，官位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