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山林小道上，王五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凉州城外的夜色。
他没有选择官道，而是直接扎进了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之中。
身为赊刀人，他自有其独特的赶路法门，身形在崎岖的山地间闪烁腾挪，速度快得惊人，却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
凉州城的危机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血祭全城现在看来就是妖族最大的图谋，还有严瑾那小子身上诡异的力量和身份……这一切都指向一场即将席卷北境，甚至整个东海界域的惊天风暴。
他必须尽快找到“赊刀人”，将消息传递出去。仅凭凉州一城和徐静的苍狼军，根本无力阻止那正在黑水泽深处酝酿的恐怖大阵。
“赊刀人……”
王五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世人皆知赊刀人神秘莫测，预言灾劫，赊刀留谶。
但极少有人知道，赊刀人并非孤身游荡的独行客，他们是一个极其古老而隐秘的组织，传承着独特的理念和使命。
他们游走于人间与仙界的边缘，观察，记录，有时干预，更像是一群秩序的维护者和灾难的预警者。
他们的联络方式也绝非寻常。并非固定的据点或明确的层级，而是依靠一种古老的、源自血脉和传承信物的感应，以及遍布四方的、只有赊刀人才能看懂的隐秘标记。
王五全力催动体内那并不算磅礴的灵力，灌注于双脚以及怀中那柄从不离身的黑刀之上。
他的感知被放大到极致，仔细搜寻着沿途山野间可能存在的特殊印记。
那印记可能是某棵古树上的一道特殊刻痕，可能是某块岩石下压着的一枚锈蚀刀币，也可能是溪流边用石子摆出的一个奇异图案。
一夜疾行，跨越了不知多少险峰深涧。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王五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瀑布之下。
这里已经来到了大胤王朝的腹地。
一夜之间他已经穿过了四五座城池，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一点赊刀人留下的痕迹。
他记得大胤这边一共有七位赊刀人，就算这些年有人已经走了但也不应该一点记号都没有留下才对。
“咦！”
就在这时，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水潭边湿润的泥土，终于发现了一个极浅的、几乎被水流冲刷掉的印记——那是三枚呈品字形排列的细小划痕，中间点缀着一个类似旋涡的符号。
“找到了！”
王五精神一振。这是赊刀人之间表示“近期有同门在此区域活动，可尝试联系”的标记，而且印记很新，留下不超过两日。
他不再盲目赶路，而是以这个标记为中心，开始更仔细地搜寻周围可能存在的其他线索。
同时，他从怀中取出那柄黑刀，轻轻抚摸刀柄上那些繁复古老的纹路，将自己的灵力和一丝寻求联络的意念缓缓注入其中。
这是赊刀人之间短距离内互相感应的方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林间只有瀑布的轰鸣和鸟兽的啼鸣。
王五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留下标记的同门已经远离？或者不愿回应？
就在他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一个沙哑、苍老，仿佛带着金石摩擦之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刀赊南北客，语惊鬼神眠。”
这是一句赊刀人见面时试探身份、确认同门的暗语。
王五猛地转身，体内灵力瞬间提起，但看到来人时又迅速收敛。
只见一个头戴破旧斗笠、身披蓑衣、身形佝偻得几乎像个老农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三丈之外的一块青石上，正拿着一杆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浑浊的老眼透过烟雾打量着他。
老者腰间，同样挂着一柄用麻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形状与他的黑刀相似。
王五心中凛然，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此老修为深不可测！他不敢怠慢，立刻沉声应和了下句暗语：
“缘起红尘里，因果自相牵。”
听到王五对出下句，老者眼中的审视之色稍褪，但依旧带着警惕。
他吐出一口浓烟，慢悠悠地问道：“看你的‘刀纹’，气息凝而不发，隐有雷火之相，是‘惊雷’一脉的传人？
老夫记得，这一脉人丁稀薄，上一代好像就只有一个叫富贵的小家伙还算成器，据说去了北境。就是你？”
王五心中微惊，对方仅凭刀纹气息就大致判断出了他的传承和身份，绝对是组织里的老前辈。他拱手恭敬道：“晚辈正是王富贵。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山里人，没什么名号，认识的人都叫我一声‘石老’。”
老者磕了磕烟袋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小子不在北境盯着，跑到这来，还主动激发刀魂寻求联系，是出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王五神色一肃，知道时间紧迫，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将凉州城内发现噬生咒蔓延、黑水泽妖族构筑血祭大阵、目标可能是血祭全城数十万生灵以及疑似与百年前陨落的戮天魔尊有关的少年等事，言简意赅却又重点突出地快速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叙述，石老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叼着烟袋的嘴也停了下来，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
“噬生咒……血祭大阵……疑似戮天魔尊的轮回之身……”
石老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眉头紧紧锁起，“森蚺和青丘狐……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胆子！他们这是要公然撕毁《天渊盟约》，想掀起第二次人妖大战吗？！”
他猛地看向王五，语气急促地问道：“你确定那大阵足以覆盖整个北境盆地？启动时间就在不久之后？”
“晚辈亲眼在黑水泽边缘所见，阵基庞大，引动的地脉阴气磅礴无比，绝不会错！现在它们安插在凉州城之中的眼线被发现之后那大阵启动的时间只会提前。”王五肯定道。
“三日之后就是……月圆之夜……”
石老站起身，佝偻的身形仿佛瞬间挺拔了许多，一股沉凝如山岳般的气息自然流露。
“消息必须立刻传回‘中州总舵’！此事已非北境一隅之事，这是关乎整个人族疆域安危！圣地联盟必须知情，尤其是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