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这小乞丐居然说自己看到了。
郑瑀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别怕，小家伙。”
“你告诉我，那个夜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谁，杀了那个叫孙三郎的人？？”
他将那二两银子又往前递了递。
小乞丐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啃着肉饼的手明显慢了下来，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瞬间被一种强烈的恐惧所占据。
良久，他才用蚊子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总之……不是那三个姐姐……”
“她们到的时候，人……人已经死了。”
“我就在这里，这里是我家，从我家看过去，什么都看得见。”
郑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追问：“所以，你亲眼看到凶手是另外一个人？和那三位姐姐无关？”
小乞丐重重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有碰那银子，只是结结巴巴地补充。
“是别人做的。”
“那凶手……是一个男的……”
“他从……他从那边过来……”
小乞丐伸出那根脏兮兮的、细得像枯枝的手指，朝着巷子的另一头比划了一下。
“他半夜进了孙三郎的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很快就吵起来了。”
“我在我家……”
小乞丐又指了指身后的垃圾堆，在他的世界里，这里就是他的“家”。
“……就看到两人在吵架，接着……接着……”
“我看到那个男人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夜里……亮了一下……”
“然后那个叫孙三郎的男人，就倒下去了……好多血……”
“杀人的那个男的，就跑了……”
【肉饼收买成功！郑瑀，他可是最关键的Npc。】
【哈！柳暗花明，就知道恶毒女配一定是被冤枉的，看看这小乞丐说了多少重要的细节。】
【目击者虽然有了，但却是个不起眼的小乞丐……即便是到了公堂上，秦武御一定也不可能认的。】
【线索指向一个神秘男子，男主，和禾意没任何关系。】
这信息，何止是重要！
这简直是能逆转乾坤的唯一生机！
郑瑀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小兄弟，哥哥再问你，你可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高矮胖瘦，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一次，郑瑀索性将整个钱袋都掏了出来，准备塞给小乞丐。
小乞丐努力地回想，小脸皱成一团，像个核桃。
郑瑀放缓了语气，如春风化雨：“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吃肉饼，哥哥管饱。”
小乞丐绞尽脑汁，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细微。
“天……太黑了……”
“那个人杀完人，跑得飞快，我……我没看清他的脸。”
郑瑀的心，沉了一下。
“但是！”
小乞丐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
“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个子不高……矮胖矮胖的……”
喜悦再次冲刷了郑瑀！
【总之这已经算是收获了，继续问。】
【不要着急，根据这一切去顺藤摸瓜就好了，恶毒女配，要想一下谁和你才是死对头。】
小乞丐期期艾艾地补充道：“那个矮胖子，穿的衣服好像是黑色的……他的动作，我记住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虽然线索不多，但对现在的郑瑀来说，已是无价之宝！
郑瑀喜出望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
“太好了！小家伙，你今天可是帮了哥哥天大的忙！”
小乞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没吱声。
郑瑀不再犹豫，一把抓住了小乞丐的手腕。
“现在，还请你跟哥哥走一趟！”
小乞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
“走？去……去哪里？贵人，您别开玩笑，求您……松开我……”
他挣扎着，像是要咬人。
郑瑀立刻松开了手，但目光却如铁钳般锁着他。
“我们去京兆府衙门，把你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青天大老爷！”
“只要你说了，就能证明那三位姐姐的清白！你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钱！”
当听到京兆府衙门。
小乞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不！我不去！”
“打死我也不去衙门！”
“我爹……我爹就是被衙门的官差抓走……活活打死的！”
他惊恐地嘶吼着，蜷缩到墙角，双手抱头，全身剧烈地颤抖。
“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不要去！他们会打死我的！好心人，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去啊！”
孩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在这寂静的夜里，像一把钝刀，狠狠地扎进了郑瑀的心里。
【衙门？不不不，去不得！】
【你别怕！郑瑀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等到了尚书府，你还有好日子过呢。】
【看来衙门是孩子的童年阴影，衙门约等于吃人的魔窟。】
看着小乞丐惊魂未定的模样，郑瑀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试图靠近，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碎一捧琉璃。
“别怕，有我。”
“你只需要将那个晚上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就好。”
“不……我不去！”
“我不去啊！”
【关键证人拒绝出庭，郑瑀傻眼。】
无论郑瑀如何劝说，如何保证，甚至许诺将来让他衣食无忧，那小乞丐都只是死死地摇头。
郑瑀心中一横，不能放他走！
这是唯一的生机！
他当即伸手，想先将人带回府中安顿。
可他的指尖尚未触及那孩子单薄的衣衫，对方就像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挣脱开去。
转瞬间，便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郑瑀伸出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
希望，刚刚才燃起，又被这冰冷的夜风，吹得一干二净。
唯一的目击证人，带着能为禾意洗刷冤屈的证词，就这么逃了。
他该怎么办？
去贿赂那个满身铜臭的秦武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