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春怀孕后,白景琦几乎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器,呵护到了极致。地窖里所有的事,无论大小,他都一手包办。黄春连倒杯水都会被他拦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感受腹中两个小生命的日渐活跃。
时光在期待与煎熬中又滑过了八个月。黄春的肚子大得惊人,连翻身都变得困难。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宣告了分娩时刻的到来。
地窖里没有稳婆,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女人。请人来,无异于自曝行踪,将他们母子置于死地。白景琦看着黄春惨白的脸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海里飞速闪过前世从医书上看来的那些零散、生涩的产科知识。他知道,今晚,他不仅是黄春的丈夫,更是她和孩子唯一的希望。
“春儿,别怕,有我呢!你听我的指挥,用力!”白景琦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但他努力让它听起来沉稳有力。
地窖里,黄春的痛呼、喘息声和白景琦焦急的指令交织在一起。油灯的光芒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他忙碌而巨大的影子,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手上沾满了鲜血与羊水,却顾不上擦一把。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也从未感到如此强大。三个多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是对意志和情感的极致考验。
终于,在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地窖的死寂后,白景琦激动得浑身一颤。他手忙脚乱地处理好第一个孩子,还没等他喘口气,黄春又是一声闷哼,第二个小生命也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只剩下两个新生儿嘹亮的哭声时,白景琦才感觉自己虚脱了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浑身通红的小家伙擦拭干净,用最干净的布包好。两个,全都是带把儿的男孩!
他抱着两个刚来到世间的儿子,走到气若游丝的黄春床边,眼眶瞬间红了。
“快……快让我看看……咱们的孩子。”黄春虚弱地睁开眼,声音轻得像羽毛。
“好,好。”白景琦的声音哽咽了,他俯下身,将两个小小的襁褓并排放在黄春的枕边,“春儿,你看,咱们的两个儿子,都很健康,很壮实。”他低头,轻轻吻去她脸颊上最后一滴汗珠,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愧疚,“春儿,真是……辛苦你了。你受大罪了。”
黄春的目光落在两个皱巴巴的小脸上,看着他们紧闭着眼睛,却有力地挥舞着小拳头,她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虚弱却无比满足的微笑。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甘甜。
“让我……抱抱他们。”黄春的声音里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渴望,她用尽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别乱动!”白景琦眼疾手快,立刻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是命令,眼神里却是化不开的心疼,“你的身子还虚得很,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可不能乱来。”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两个小小的襁褓并排放在黄春的身侧,紧挨着她的手臂,“你躺着,好好看看咱们的儿子。”
黄春顺从地躺下,目光瞬间被身边的两个小生命牢牢吸住。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拼了性命才换来的宝贝。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们温热、柔软的脸颊。那触感奇妙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奇妙的是,两个刚刚还在啼哭的小家伙,在感受到母亲指尖的轻抚后,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天生就认得这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小小的嘴巴满足地咂了咂,脸上竟还无意识地露出了天使般纯净的睡梦中的微笑。
看着这一幕,黄春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满足彻底填满了。地窖的阴冷、生产的剧痛、对未来的忧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三张她最爱的脸。
白景琦静静地看了会儿这幅画面,觉得心里那块悬了十个月的大石头终于稳稳落地。他悄悄地转身,走到地窖的另一角,开始生火煮粥。锅里是早就备好的小米,水汽很快升腾起来,带着谷物特有的暖香,在这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四十分钟后,小米粥的浓香彻底驱散了地窖里残余的血腥味。白景琦用布垫着手,端起那碗滚烫的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的母子三人。
他将碗递到黄春面前,柔声说:“春儿,趁热喝点。”
黄春的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和疲惫的神色,心中一疼,轻声说道:“景琦,你快去歇会儿吧。帮我生产,你也累坏了,我……我能自己来的。”她说着,便想伸手去接碗。
“我没事。”白景琦却没有松手,他摇了摇头,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坚持,“只有亲眼看着你把这碗粥喝下去,我这颗心才能落到实处。”对他而言,喂她喝粥,是这场漫长战斗的收尾仪式,是他确认一切都好过后的唯一慰藉。
黄春不再坚持,眼眶微微湿润,凝视着他,轻声呢喃:“景琦,你对我真好。”
“傻话。”白景琦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娘,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来,我扶你起来。”
他放下粥碗,一只手臂穿过黄春的背,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慢慢地将她扶起,又把柔软的被子仔细地垫在她身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端起粥碗,用白瓷勺舀起一勺,凑到唇边,不疾不徐地吹了吹,直到热气散去,才小心翼翼地送到黄春的嘴边。
黄春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驱散了产后的虚弱与寒意。她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吹凉每一勺粥的耐心,心中百感交集。就这样,一勺,又一勺,地窖里只剩下勺子轻碰碗沿的微响和黄春轻微的吞咽声。一碗粥很快见底,黄春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春儿,还喝吗?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白景琦看着她空了的碗,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景琦,我真的吃饱了。”黄春轻轻摇头,她拉住白景琦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薄茧和温度,“你歇会儿吧,看着你这么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