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漓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想来该是泛起了红晕，面对他，她总会不自觉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我，不太适应……”
顾怀安却并不难过，反倒有些欣喜：“说明阿漓真的愿意与我做朋友，区别于你那些任务目标，是用心认真对待的，对吗？”
秦月漓努力平稳住情绪，隐藏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跳：“你本就不是任务目标。”
顾怀安的愉悦溢于言表，原本因为军情处的试探而沉重的心情都明媚了许多，只是他确实还要回去汇报刚刚的任务情况，不好再耽误了……
顾怀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汇报工作，今晚怕是没空去丽花汇了。最近……事情不少。”
他没有提及那场差点要他命的试探，只是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和遗憾。
“没关系的，正事要紧。”秦月漓嗓音努力恢复一贯的从容，言语间也避免了称谓，仿佛这就能避免再被顾怀安抓住调侃的机会，不过她袖管下悄然握成拳的手却透露着她的不平静。
顾怀安看着她，眉宇间那点疲惫暂时被一种带着希冀的光亮取代：“等这两天过去，应该能稍微清闲些。到时再去丽花汇找你跳舞，阿漓，可不能找借口拒绝做我的舞伴。”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一丝请求，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期待着一个小小的承诺。
秦月漓的心猛地被攥紧了。那句“好”几乎脱口而出，带着她所有不敢言明的渴望。
她想给他一个承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舞伴承诺。但……手提包的暗袋里，那个冰冷的、伪装成感冒药的药瓶，似乎隔着层层的布料和皮革，正释放出刺骨的寒意，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幻想和勇气。
她只是个行走在刀锋上的提线木偶，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这蚀骨的毒药，发作时难以承受的痛楚，断绝了她所有可能给予承诺和未来的资格。
那刚刚探过她额头的温暖的手……那能轻易驱散她内心寒意的光亮……她有什么资格去留住它？一丝尖锐的痛楚从心口蔓延开来。
最终，她只是看着他，勉强勾起唇角，努力想笑得如同丽花汇里那个颠倒众生的紫罗兰，声音却轻得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字：“好。”
看着他转身，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街角，秦月漓依然站在原地：“怀安，一切顺利。”
这极轻的声音，在风中瞬间消散，仿佛只是幻象……
那一小瓶“感冒药”硌着她的手心，提醒着她每一个月都会如期而至的倒计时，和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光明。
手中的包沉重得几乎要坠落，地上的落叶却轻盈的被晚风轻易卷起，唯独留她在这清冷的城南街角，感受宛如刺骨的冰寒。
军情处办公室内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顾怀安挺直背脊，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例行公事地汇报着本月行动总结和人员动态。
刘站长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背靠高背椅，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看似听得漫不经心。
“总的来说，本月情况稳定，几个钉子拔得很利落，泄密点也已清理完毕。”顾怀安的声音平稳无波，每一个字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
刘站长微微颔首，终于停下敲击，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顾怀安脸上：“稳定……稳定好啊。不过，小顾，”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稳定下面，是暗流汹涌。最近小日子在前线狗急跳墙，攻势猛得很。和他们勾连最深的赵家，就是这潭浑水里最有意思的鱼。”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推至顾怀安面前：“我们需要尽快摸清赵家的脉搏。他们在海城的各处商行、公馆，需要眼睛和耳朵。你和紫罗兰配合，三天之内，把监听设备种到这几个关键位置。”
他在一份城防图标记过的几处地点敲了敲：“监听收尾会有专人处理，你们只管种好。若有收获……后续还需要你们这对‘黄金搭档’再动动手脚。”
顾怀安面沉如水，接过卷宗：“明白。属下会尽快与紫罗兰接头布置。”
“很好。”刘站长的脸上挤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目光带着审视，“我底下的人嘴巴碎，说你跟那位丽花汇的‘紫罗兰’，私交似乎……不错？”
他刻意拖长了“不错”二字，语气里听不出褒贬，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表面的平静：“这个任务就你去亲自转达吧。”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冰冷而意味深长：“紫罗兰，那可是军情处精心淬炼了十几年的刀。小顾，多学学人家的长处，心思要纯粹点，可别……把人带歪了。”这最后一句，既是“提醒”，更是赤裸裸的警告。
顾怀安知道，这是不满他让一把高效的武器沾染了“人”的感情，更是在敲打他，紫罗兰是军情处的重要资产，其价值和他那个试图插手、门第之见根深蒂固的母亲梁慧，乃至他顾怀安自己，都不可同日而语，要他安分守己，认清位置。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窜上顾怀安的脊梁，但他面上纹丝不动。
工具？在他眼中，阿漓是人！是活生生、会痛会笑、渴望光明却被死死囚禁的人！
他自己在这座巨大的官僚机器里，何尝不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改变不了这些毒蛇的观念，却绝不会对这样的“正确”低头妥协！
他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讽刺弧度，迎上刘站长的目光：“站长要我学紫罗兰，是指上次那场试探吗？您是觉得我处置不够杀伐果断？在察觉同事行为异常时，不该多问一句，而应该立刻拔枪击毙，免伤‘和气’，才算得上纯粹？”
刘站长脸色微微一僵，那次针对顾怀安的试探行动，也不只是针对他，各地的军情处都在上演，虽然顾怀安有惊无险地过关，但被这样当面点穿反讽，总归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