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虽稳,百废待兴。张大鲸洒然一笑,改日再叨扰督主。话音未落,人已跨出门槛。
曹正淳不再多言挽留,先前的话语不过是客套之词,既然张大鲸有要事在身,便不再勉强。
“让咱家送送张先生。”
曹正淳起身,抬手示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议事厅,直至张大鲸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曹正淳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曹少钦走上前,低声问道:“督主,可是有棘手之事?”
曹正淳叹气道:“此人名为张大鲸,原为京师首富,后加入黑石,如今替神君掌管生意。”
“他此番前来,莫非是传达神君之令?”曹少钦问。
“是为十大将军索要军备,数量庞大,且要求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曹少钦皱眉:“军需之事,确实麻烦。”
曹正淳无奈摇头:“神君指定东厂负责,不得不办。”
曹少钦思索片刻,提议道:“督主,其实此事未必棘手。”
“哦?说来听听。”
“十大将军虽名义上拱卫京师,实则并无战事,军备仅需数目相符,品质倒不必苛求……”
“荒谬!”曹正淳厉声打断,“神君亲自交代,岂能敷衍?若他们察觉,你我如何担待?”
曹少钦顿觉失言,连忙低头认错。
他这才意识到,如今执掌京师的已非天子,而是大宗师韩浩,其喜怒难测,岂敢怠慢?
想到这里,曹少钦额头渗出冷汗,衣衫几乎湿透。
“听着,即刻进宫,调取御林军与五城兵马司的军备,送往城外军营。”曹正淳沉声道,“若仍不足,再招揽铁匠连夜赶制。”
“属下明白!”曹少钦连连应声。
两处军备皆属精锐,想必足以应付十大将军之需。
“速去办,不得耽搁。”曹正淳催促。
“属下这就进宫。”
曹少钦拱手告退,匆匆离去。
清晨,紫竹山庄笼罩在薄雾中。
帮主,早膳已备好。柳生飘絮轻叩房门,柔声唤道。
韩浩盘坐榻上,双眸微阖,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罡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便保持着晨起修行的习惯,即便已臻至大宗师之境,也从未懈怠。
进来。韩浩收功睁眼。
柳生飘絮捧着紫檀托盘缓步而入,取出绣着暗纹的锦袍为他更衣。
庭院里,八匹乌骓马正打着响鼻。这些西域进献的宝马每匹都价值千金,此刻套着鎏金车辕,车帘上黑石徽记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帮主要进宫?肥油陈接过马鞭时,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茶香在厅内氤氲,韩浩翻着《天工开物》的孤本,直到日晷针影偏移,才合卷起身。
马蹄声惊起道旁麻雀,十二名黑衣剑客骑着乌云踏雪紧随车驾。经过朝阳门时,守城士卒纷纷低头行礼,连查验腰牌的程序都省去了。
一行人踏出紫竹山庄,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卷起漫天烟尘。
转眼间,京城轮廓已清晰可见。
守城士兵远远望见黑石的队伍,顿时神色慌张,急忙驱散出入城门的百姓,为来人腾出宽敞的通道。
肥油陈挥鞭策马,毫不迟疑地驾驭着马车,如一阵风般穿过城门。身后跟着一队同样疾驰的黑衣人。
路边的士兵纷纷避让,生怕触怒黑石之人。
就这样,韩浩一行顺利入城,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如今的皇城已被东西二厂掌控。守卫宫门的番子们眼力极佳,还未等队伍靠近,就已认出这是黑石的人马,更认出了韩浩的座驾,以及驾车的是黑石总管肥油陈。
快开宫门!
一名东厂头目高喊。
按照惯例,皇城正门平日紧闭,只开侧门供大臣进出。但自从天子被软禁后,早朝已停多时,这规矩也就形同虚设。
东西二厂的番子合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堪堪在黑石队伍抵达前完成,使其畅通无阻地进入内城。
肥油陈驾车技艺娴熟,一路疾驰至养心殿前才勒住缰绳。
帮主,到了。
他停稳马车,转身向车厢禀报。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见见皇帝。
韩浩掀开车帘,淡然吩咐道。
遵命。
肥油陈领命,心中丝毫不担心帮主的安危。如今韩浩已是当世唯一的大宗师,皇宫又尽在掌控,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帮主?
拜见神君!
韩浩刚下车,四周的东厂番子立即跪伏行礼。
韩浩略一打量,见这些人修为尚可,微微颔首,对曹正淳的安排还算满意。
没再多言,他径直步入养心殿。
殿内守卫更精良,都是监视皇帝的精锐。
恭迎神君。
他们恭敬行礼。
都退下吧。
韩浩挥手道。
属下告退。
番子们躬身退出大殿。
穿过内殿,韩浩在御书房见到了当今天子。
此刻殿内只剩二人。以韩浩之能,瞬息间便可取皇帝性命。
这绝非虚言。面对大宗师的绝对实力,毫无武功根基的皇帝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哪怕只是运起一丝内力,也足以震断其全身经脉。
这位天子并非昏聩之辈,相反,他心怀壮志,勤勉政事。可惜时运不济,光是铁胆神侯谋逆一事,就让他陷入绝境。
而神侯的野心早有端倪,这些年来,护龙山庄的势力不断扩张,暗中布局多年。
皇帝并未采取实质行动,也没有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只是不痛不痒地警告了铁胆神侯几次,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
最终的结局并不出人意料,虽然素心是促使铁胆神侯的直接原因,但即便没有她,铁胆神侯也迟早会走上这条路,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神君,自金銮殿一别后,朕时常忆起神君风采,今日终得再会,实乃幸事。”
见韩浩踏入御书房,皇帝短暂错愕后迅速恢复从容,言辞间仿佛真心仰慕一般。
韩浩并不在意皇帝的心思,几步走到御前。
御书房内仅有一把座椅,此刻皇帝已起身,韩浩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神情泰然,如同在紫竹山庄一般随意。
皇帝愣住,显然没料到对方竟这般肆无忌惮。然而见韩浩淡然自若的模样,他心中顿时明白——在这位眼中,所谓的九五之尊,不过浮云。
皇帝正欲开口,忽听门外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紫袍白发的曹正淳匆匆步入。
得知韩浩入宫,他立刻赶来,匆匆行礼后,才敷衍地向皇帝拱了拱手。
如此明显的态度,令皇帝心头一冷,但如今受制于人,他只能压下怒意。
“曹公公,有何贵干?”韩浩淡淡扫了他一眼。
曹正淳身子一颤,赶忙道:“属下听闻神君入宫,特来听候差遣。”
韩浩未置可否,转而看向皇帝:“皇上既请本座来,有话直言便是。”
此番入宫,本就是皇帝托曹少钦所求。
“确有一事请教神君。”皇帝沉声道。
……
养心殿,御书房。
“但说无妨。”韩浩神色淡漠。
“敢问神君究竟意欲何为?”皇帝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韩浩,“神君调十大将军围困京城,又令东西两厂接管皇宫,甚至将朕软禁于此。若神君意在皇位,何不直接取朕性命?”
困扰多时的疑问终于宣之于口,皇帝目光灼灼,试图从韩浩的神情中找出答案。
以韩浩如今的势力,若要登基,易如反掌。
“本座想做什么?”韩浩嘴角微扬,笑意莫测,令皇帝心头一紧。
然而韩浩并无解释之意。对他而言,所谓真龙天子,不过蝼蚁。
“皇上多虑了,本座暂无登基之意,亦不取你性命。”韩浩向前一步,语气淡然。
“暂时”二字让皇帝心头一震。与此同时,大宗师的威压骤然降临,皇帝顿感窒息,身形不由自主地佝偻下去。
“好好做你的皇帝,别有多余的心思,这对你没益处。”
韩浩轻拍皇帝的肩膀,语气随意。
言行举止如同对待普通下属,丝毫未将对方视为一国之君。
“谨遵……神君之命,朕……朕明白了……”
皇帝在威压之下难以动弹,连开口都显得吃力。
“不错。”
韩浩略微颔首,目光深沉地扫过皇帝,淡淡道:“若在殿中待得烦闷,也可出门走走。”
言罢,韩浩转身离去,目的已达,无需久留。
待其身影消失,皇帝身上压力骤减,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冷汗浸透华服,龙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可恨!”
皇帝死死盯着殿门,心中怒骂不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纵使再愤懑,他也清韩韩浩实力深不可测,且养心殿内外皆是东厂耳目,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更严峻的处境。
“朕乃九五之尊!区区武夫竟敢如此放肆!”
他紧咬牙关,暗自咒骂许久,最终只能颓然叹息。
如今身陷囹圄,身边无可用之人,连十大将军也被韩浩掌控,这令他倍感绝望。
“若先祖知晓朕沦落至此……”
皇帝长叹一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此时东厂番子步入殿中,对其狼狈模样视若无睹。
皇帝冷冷道:“还不快伺候朕更衣?”
在番子们的服侍下更换龙袍后,皇帝下令:“朕要去慈宁宫见太后。”
“皇上,督主有令,需以龙体为重……”
一名番子低声提醒。
“休要在朕面前提曹正淳那老狗!神君已准许朕离开养心殿。”
皇帝怒视对方,语气森然。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