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自己打仗虽然没少杀人，但杀的也都是普通士兵。
方腊这样传播疫病，这可是要连士兵带百姓一锅端的。
“的确缺德，也不知是方腊军中谁想出的这主意。”
不过张文远倒并不害怕。
方腊这群人心坏归坏，可惜对于传染病的了解知识还是太弱。
疟疾虽然也可以通过血液传播，但那必须是近现代的输血手段才可以。
触碰尸体的血液和组织液，基本是不会患病的。
这玩意儿主要靠蚊虫传播，而张文远的军队守在杭州城外，一直要求粪便统一处理，清理驻地旁的污水，给士兵配备蚊帐。
收埋尸体，并没有那么危险。
但手下将士害怕被传染，倒也是能理解的。
张文远承诺道：“杨春兄弟，你和手下弟兄说，若是有人得了病，我保证用青蒿素将他治到完全康复为止，并且若是得病，每人另有五十贯钱的补贴。”
闻言，杨春和陈达都是眼前一亮。
张文远的青蒿素效果早已经在军中传开。
大家都知道，只要能用上这药，得上疫病根本就没什么危险。
至于一人五十块钱，那就更是高恩厚赏。
杨春一脸佩服地说：“哥哥给出此等待遇，弟兄们定然用命。”
张文远又对两人说：“待会儿我再把樊瑞兄弟叫来，你们同他到城外转转，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做什么？”陈达和杨春都是疑惑。
张文远道：“方腊残害百姓，将百姓尸首当做武器投毒，咱们自然不能同他一样。”
“这两日我就要收拢了百姓的尸体，每个人都给他用棺材装好，选在城外好地方统一埋葬。”
“刻下碑文，慰藉亡灵。”
日后“百姓想要来寻找祭拜，也有个去处不是？”
杨春、陈达听了都是一愣，接着还是杨春率先反应过来，一脸佩服地说：“将军此招真个高妙！”
方腊把百姓尸首丢出城来，败坏人心。
而张文远反而为那些死难百姓建立坟墓。
反正百姓尸体张文远也是要处理的。
挖个坑埋了，再配上一口棺材、一块墓碑，所费不多。
但这消息传入城内，城中人心向背，想想便知。
张文远一笑。
九尾龟陶宗旺的地道已经快挖完了。
但是，城中方腊还有许多兵力，进城之后难免还有些恶战。
现在城中人心还倾向方腊一边，打下杭州城后张文远清剿敌军残党，至少要花费五六天时间。
可现在方腊给他送来这么好的收拢人心的机会。只要逆转了城中人心，方腊的大势就已去了。
这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利用？
现在据前方守军报道，张叔夜和蔡京的人马已出了润州，直入常州府。
张文远让驻守常州的皇甫端等人想方设法留住蔡京。
既不要让蔡京太生气，但也绝不给他配合，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这两天皇甫端来信说，蔡京和张叔夜在常州城大发脾气。
但他们又怕张文远手下人在前方设埋伏弄死他们，到现在还不敢出城。
估计再拖他们个五六天时间不是问题。
张文远的大军聚集在城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给百姓造造棺材，挖挖坟，邀买人心。
……
杭州城头上，几个兵士将一具百姓尸首放入篮中，操纵投石机。不多时，便“砰”的一声，将一个尸首远远地抛投出去。
那尸体在半空之中就因为极大的力道而发出骨骼碎裂之声。
肠穿肚烂，惨不忍睹。
每有一具尸体抛出，远远的便能听到城下一阵呼叫之声。
那些都是为自己家属而悲痛的百姓。
方腊看着此场景，不禁皱眉。
“这尸体已经连抛了三日，怎么张文远大营丝毫不见退缩痕迹，反而营地越修越是规整。”
“思净大师，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方腊问道。
思净也是背上直出冷汗。
他提出了这么缺德的主意，原以为定有效果。
可是，一连三天，张文远那里完全是按兵不动。
思净只能勉强解释道：“我猜，这张文远不过是多半利用手上职权强压，利用军队威望强压队伍，忍受疫情不退。”
他道：“若是再抛上几日，他们定要承受不住。”
“再抛上几天，张文远受不受得住不说，朕在杭州城里的名声可就败坏完了！”方腊冷声说。
原以为用上这缺德办法肯定能起一些效果，但现在张文远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反倒是他天天挨骂，方腊自是极不满意。
正在这时，方腊突然听身包道乙道：“圣公，你看！”
方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远处张文远的大营之中，走出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不像是前来作战的兵士，反倒神情肃穆。
“这张文远又做什么？莫不成要到我杭州城下来做法不成？”方腊眉头一皱，满心疑惑。
下一刻，便听到吹鼓之声远远传来。
方腊仔细聆听一阵隐约分辨出了那曲调，顿时瞪大眼睛。
他总算搞懂张文远在做什么了。
不久，就见那队队兵士挑着幡向杭州城墙而来。
而他们身后，则是许多抬着纸人纸马的人物，大将骑马作为前导。
而在这一大堆人马身后，竟是望不到边的一片棺材。
每个棺材由两个兵士扛着，直直向杭州城下走来。
这张文远竟是在办丧事。
在队伍最后的赫然是一个用毛竹搭成的大彩绸牌楼。
牌楼之中用白纸挂着横幡，上面写着“张文远为病亡百姓义丧”。
方腊、包道乙、思净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砰！”方腊猛地一捶城垛，怒道：“这张文远真个该死，竟如此败坏我的名声！”
……
锣鼓声中，张文远策马走在彩绸牌楼之下，满脸肃穆神情。
这一场送葬的场面，他可准备了两天多了。
这两天时间，他将杭州城打出来的将近一千具百姓尸体全都收拢起来。
专门从湖州订来了上千口薄皮棺材。
连写字用的大笔都是专门从嘉兴派人做来的，笔头跟拖把一般大。张文远以自己儒门正宗的儒学水平，龙飞凤舞写下“张将军为病亡百姓义丧”几字，每个字都抵得上一张八仙桌桌面大小。
便是相隔五六百步，也能叫城中百姓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