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望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一向芝兰玉树的男子愣愣站在那儿，好在他身边的人皆与他年龄相差无几。乍一见到如此这般姿容瑰丽、媚骨天成的女子，几人都不由得看呆了眼。
其中面皮薄点儿的甚至红了脸。
裘望之夹在他们当中，也不算异常。
温灼华愕然只是刹那，她连忙垂眸侧过身子，避开了几人的视线。
这一举一动，裘望之全部看在眼里。
从她避嫌那刻，他才清晰意识到他心仪的渺渺，心仪他的渺渺成为了皇上的妃子。
苦涩的滋味后知后觉蔓延在口中。
陈全安瞅着这群看沅美人，看得两眼发直的呆头鹅们，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
疯了不成！！
这可是乾坤宫，皇上还在里面坐着，一个个的，都想跟他作伴当太监了不是？！
依照皇上对沅美人的看重，他一个太监都不敢多瞧上两眼。
“咳咳。”
不忍看这群即将得到皇上提拔重用的国之栋梁出事儿，陈全安发出的声音特别大。
他这一声咳嗽令众人回过神，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他们连忙垂下头，互相碰了碰胳膊，结伴离去。
陈全安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垂眸不语的女子，恭敬道：“沅美人，您请进吧。”
温灼华按捺下心神，抬头，抿了抿唇：“陈公公不用向皇上通禀声么？”
“不用，不用。”
陈全安连忙讪笑摆手，都让沅主子等那么久了，他哪敢再耽误啊。
“沅美人只管进去就是。”
闻言，温灼华点了下头，撇下秋迎、小允子踏上御阶。殿门吱呀响了一声，以为是陈全安进来添茶，萧峘渊没抬头。
直到这人凑近，熟悉的馨香徐徐飘来，萧峘渊批阅奏折的手微顿。
他撂下御笔，狭长的眸子瞥向做贼似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说话时带着帝王的不怒自威：“哪里来的小毛贼？知晓这是什么地方么？擅自闯入可是要砍头的。”
温灼华似是被吓到了，瘪瘪嘴，嗔道：
“皇上，你仔细瞧瞧嫔妾是谁？哪有嫔妾这般貌美的小毛贼。”
她顿了顿，拉起他的胳膊。萧峘渊没反抗，静静瞧着女子究竟想做甚。
只见她攀着他的胳膊侧了侧身子，缓缓坐到他大腿上，仰着白净乖巧的脸蛋儿，嘟囔道：“再说嫔妾可不是擅自闯入，外面有陈公公、御林军守着，嫔妾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要砍头也该砍他们的才是，一个个的玩忽职守，不知道皇上不想瞧见沅美人么，居然还敢将沅美人放了进来。”
女子讲话时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配上那双眼波流转间无辜又娇媚的眸子，似能激发人最深处的阴暗，叫人忍不住去掠夺。
萧峘渊看得眯了眯眼，眸色微不可察地暗了下，随后轻啧。
这不知羞的。
左右都是她没错，错的都是别人。
女子那点重量压在腿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为了防止她摔下去，萧峘渊揽着她的腰身，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眉眼间透露出几放松与风流的气息来。
“说吧，今日来这御前做甚？”
温灼华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脸上露出甜腻的笑，“叩谢圣恩啊。”
谢恩？萧峘渊挑了下眉，显然想到了女子所谓的谢恩是指什么。他不轻不重掐了把女子的腰肢，意味不明道：
“朕去宛晴苑时怎么不见你谢恩？”
“自是因为…”温灼华咬了咬下唇，一抹红润攀上脸颊，“在宛晴苑谢了皇上的话，嫔妾今日就没有正当理由来找您了。”
接触下来，他已经了解到眼前这女子心思颇多，她会这样做，萧峘渊一点也不觉得稀奇，甚至为女子能有这点良心和觉悟感到一丝欣慰。
睨着她轻颤的眼睫，萧峘渊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何时来的？”
提到这个，温灼华哼哼了声，心里埋怨陈全安骗她，叫她坐那石凳上白等那么久。
看女子闷闷不乐地撅起了小嘴，萧峘渊生出好奇，握住她一只手腕，从他的肩膀上拿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问道：
“怎么？谁又招惹你了？”
埋怨陈全安骗她归埋怨，不过这会儿既已进了内殿，温灼华当然要捡着好话说。
要让萧峘渊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儿知道她不想等着见他，差点儿转身就走的事儿，指定得气。
更何况……
温灼华眨了眼，眼皮耷拉下的瞬间，眸地快速掠过一抹异样之色。
她等的那半个时辰也不算全无收获。
“嫔妾早就到了。”温灼华软着嗓音，腻歪在男人怀里，“为了见皇上这一面，嫔妾可足足在凉亭里干坐了小半个时辰呢！”
闻言，萧峘渊蹙了下眉，还算轻松惬意的神色逐渐淡了下来。
没等到男人的回应，相反，温灼华还敏感地觉察到这会儿的氛围有些沉然。
她悄悄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锋锐又不失俊美的轮廓，高挺直立的鼻，他整个人没甚表情，叫人看不透半点儿。只是稍微向下压的唇角还是泄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察觉到女子的视线，萧峘渊耷拉下眼皮子睨了过去。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手上见过无数鲜血、位高权重的帝王严肃起来本就叫人喘不过气，此刻男人眼底流淌着的浓稠的阴郁色泽又不加丝毫掩饰。
沉沉不悦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灼华心陡然悬空了下，小声讷讷，“皇上……”
“方才见着那几个大臣了？”
萧峘渊嗓音轻淡透着丝丝凉意，明明是疑问的语气，神色却早已笃定了答案。
———
这厢几人刚走出了皇宫，其中一人才敢出声问道：“方才那个是丽妃娘娘么？”
“应该是吧。”
“不是说丽妃娘娘已过双十年华么？可方才那位贵人不像过了双十年华的啊。”
他们这群人虽有才华有才干，只是碍于资历尚浅，又无甚背景，所以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官。倘若不是皇上召见，平日连宫里宴会都没资格参加，更遑论知晓后宫里各位贵人娘娘了。因此他们只听闻过宫中有位圣宠不衰的丽妃容貌冶丽，足以艳压群芳，便下意识将方才的女子当成了丽妃。
正在一群人纷纷猜测，一道嗓音传来打断他们，“那不是丽妃娘娘。”
几人同时看向方才开口的人：
“望之兄认识？”
“她是…”裘望之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腰间，原本悬着荷包的位置空空如也，敛下眼遮住眼底悲凉，强压着嗓音里的颤抖，佯装平静道：“她是我老师的女儿，去温府拜访老师时偶然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