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女子每疼得嘶一声，抖一下，萧峘渊盯着太医的目光就冷上一分。
即便不抬头太医都能感到脖子那块儿凉飕飕的，蓦然生出一种看完这次诊就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的感觉。
听见女子又一声轻嘶，萧峘渊终于忍不住了，冷声斥责道：“不会轻些？”
太医被训得有口难言。
皇上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他动作够轻了，人毕竟是肉做的，沅贵嫔也不例外。这受了伤，清理包扎伤口哪有不疼的？就算他不包扎，或者今日来的是别的太医，沅贵嫔该疼还得疼啊。
温灼华疼得也有些烦躁，太医手抖弄疼她了好几次，她怀疑都是被萧峘渊给吓的。
“皇上。”她从男人怀里仰起头。
“嗯？”萧峘渊闻声垂下脸，看向女子脸庞时眸色自觉缓和下来，“怎么？”
她瘪瘪唇，恹恹的眉眼眨了下，语气娇蛮又委屈：“您能先别说话么？”
萧峘渊：？
没等到他张嘴询问，女子这边使唤着小性子继续道：“您不知道您一说话，太医给嫔妾处理伤口时会分神么！”
萧峘渊被噎得脸色铁青。
她当真好样的，被娇纵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当着外人的面都敢训斥他了！
盯着眼前这张令人又爱又恼的小脸，萧峘渊磨了磨后槽牙，恨恨的想：
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他一大男人暂且不跟她计较，等回过头再好好拾掇她！
温灼华觑着男人跟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的面色，不乐意鼓起了腮帮，“皇上何故这样看着嫔妾？难不成皇上觉得嫔妾疼得不够厉害，故意叫太医分神，叫嫔妾疼么？”
诚然女子这番话说到了太医的心坎里。
可被她说得这人可是皇上啊！！
他嘞个青天老爷啊，只有皇上指着别人鼻子说不是的份，哪有人能说皇上的不是？
太医本就被萧峘渊吓得脆弱不已的心肝在又听到沅贵嫔这等胆大包天的言论后，一整个都悬到了嗓子眼里。
他手上动作都停了，身子哆哆嗦嗦的。
生怕沅贵嫔真把皇上惹怒了，皇上直接下令命人把他跟沅贵嫔一起拖下去处置了。
太医脑袋都快垂到了地上，只听男人用阴郁憋闷的语调说道：“朕不说了。”
嗯？！
这真是皇上么？！
下一瞬太医心中的质疑就被男人不容悖逆，压迫人的气势给打破。
“你还愣着做甚？等朕动手？”
确认无疑，皇上还真是皇上，唯独会对沅贵嫔服软。顶着压力，太医迅速为女子包扎好伤口嘱咐道：“贵嫔娘娘切记伤口愈合前不要沾水，每隔三日换上一回药。”
萧峘渊光是瞅着这手脚愚笨的太医就心烦，他话一说完，他面露不耐：
“你退下吧。”
“是是，微臣这就告退。”
太医忙不迭起身，急的药箱都忘了带，最后还是冬霜给他送了出去。
香炉白烟袅袅，一室馨香寂静。
萧峘渊看着女子包得跟粽子似的手，掀起眼皮，毫不客气道：“说说吧，是怎么把自己弄伤的？觉得宫宴上的粽子不够你吃，所以想受伤，把自己也打扮成粽子？”
温灼华嘴角抽了抽，只觉得男人这张嘴刻薄起来跟袁修容有的一拼。
她垂下头，一副不想跟你多说的模样。
萧峘渊这会儿可不惯着她。
“朕问你话呢。”
语罢，大掌拢住女子下颌抬起来，她哭过后泛红的眼角勾勒着对他的控诉和幽怨。
萧峘渊先是一怔，随即拧起眉头：
“怎么？朕说错了？你还委屈上了？”
“嫔妾当然委屈，皇上以为嫔妾想当粽子么？嫔妾还不是为了救人！”
“救人？”他更来气了，掐着女子脸蛋的手用了些力，嗓音冷冷的，“顾人之前先顾己这个道理还用朕教你？”
温灼华小嘴一张一合，振振有词道：
“快摔倒的人是方贵人啊！她肚子里怀着的皇嗣，嫔妾在一旁能不扶吗？”
“嫔妾出事不打紧，万一皇嗣出了……”
不喜女子自轻自贱的话，萧峘渊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严厉打断她：
“谁说你出事不打紧？哪个在你耳边乱嚼舌根子了，拖出去直接打就是。还有其他人都死了不成？那么多宫人嫔妃看着方贵人摔倒不去救，非要你去救？”
温灼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起男人这么大反应，她立即软了下来：“没人在嫔妾跟前嚼舌根，事发突然，恰好方贵人正冲着嫔妾这边倒了过来。那种情况下，嫔妾又不能伸手推开方贵人，所以才成了现在这样。”
萧峘渊闻言眸色一深，后宫手段层出不穷，下意识将此事联想到有人想借机一并除掉方贵人肚子里的皇嗣和女子。
指腹研磨着女子的肌肤，他似不经意间开口：“方贵人出事时她附近站得都是谁？”
温灼华摇了摇头：
“人太多了，嫔妾也记不清了。”
对方贵人脚滑，温灼华也心存疑虑，想起林婕妤突然叫住她的行径。
她眸底闪过一缕异样之色，随后看向萧峘渊，语气酸溜溜的：
“往日请安还不觉得，今日一参加宫宴才发现后宫有这么多美人侍奉皇上。人挤人的，若非林婕妤唤住嫔妾，有话跟嫔妾说，嫔妾早就往空闲地儿躲清闲去了。”
萧峘渊正不自然呢，倏然听到女子说林婕妤叫住了她，面上闪过深思。
眼瞧给林婕妤的眼药上成了，温灼华漫不经心地垂下羽睫。其实她也不太确定方贵人滑倒究竟是不是意外。
可林婕妤喊她的时机太过巧合，容不得她不往深处想。若今日方贵人真在她面前出了岔子，在场有那么多人看着，文武百官甚至还没走完的情况下，萧峘渊即便有心为她开脱，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下定彻查的心思，日夜劳心令萧峘渊生出几分倦怠感，他一条胳膊环住女子的腰身往怀里搂了搂，薄唇抵在她耳畔：
“渺渺别动，让朕抱会儿，”
男人力道稍大，温灼华被勒得不舒服，正要扭动的身子听到他的话时停了下来。
静静靠在他怀里，男人的心跳和他低哑倦怠的嗓音又一同传过来：“以后无论遇到了什么事，记住先顾好自己的安危。”
诚然能让帝王说出这种话比世间任何情话都要令人为之动容。
温灼华盯着他衣襟上的龙纹微微抿了抿唇瓣，眸色再片刻挣扎后只留下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