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我怀中那片敖广龙王赠予的、一直温养着的本命龙鳞,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却异常温暖的金色光晕。一道极其虚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龙魂虚影,自龙鳞中飘然而出,悬浮在我们面前——正是囚牛残留的最后一丝魂魄!
他望着远处那些被魔化的兄弟,龙魂剧烈地波动着,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恸与绝望。
兄弟们……是我无能…… 囚牛残魂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锥心之痛,未能守护好东海……连累你们……受此折磨……
囚牛的残魂将目光转向我,那虚幻的龙目中,充满了决绝与恳求:任珊仙子……请助我……最后一次……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头巨震:囚牛太子!你……
这是我……身为长兄……最后的责任…… 囚牛的残魂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让我……送兄弟们……最后一程……至少……让他们……干干净净地走……
话音未落,他那本就虚幻的残魂,开始燃烧起来!不是火焰,而是他毕生对音乐的挚爱,对兄弟的情谊,对龙族荣耀的守护之心,化作最纯粹、最本源的音律法则!
他龙爪虚按,那具龙魂古琴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却不再是实体,而是完全由金色的音律之光构成!
以我残魂,唤尔本心!
溯流之源,归吾之灵!
《溯源归心曲》——启!
囚牛用尽最后的力量,龙爪在那光之古琴上,拨动了第一个音符!
铛——
一声清越、悠远、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琴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片寂灭的遗迹中荡漾开来。这琴音没有任何攻击力,甚至不带丝毫法力波动,唯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呼唤,呼唤着迷失的灵魂,呼唤着血脉的共鸣!
琴音化作柔和的金色音波,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柔地笼罩向那些被魔化的龙子。
奇迹发生了!
在琴音的笼罩下,睚眦、嘲风、蒲牢、狻猊……所有被魔化的龙子,那疯狂攻击的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眼中燃烧的暗红魔火剧烈地跳动、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挣扎!
睚眦那充满暴戾的脸上,肌肉扭曲,一滴混合着魔血与龙血的血泪,竟从它那魔火燃烧的眼角滑落!它发出痛苦而迷茫的低吼,仿佛在对抗着体内另一个疯狂的意志。
嘲风仰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咆哮,不再是魔物的嘶吼,更像是灵魂被撕裂的哀鸣!
蒲牢、狻猊等其他龙子,也都在琴音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周身的魔气变得极其不稳定!
囚牛燃烧残魂所化的音律之光,精准地找到了深植于它们灵魂核心的魔种,并以那无法割舍的亲情与血脉为引,强行对其进行着净化!
这净化并非驱散魔气,而是更根本的——唤醒真灵,剥离控制!
终于,在囚牛残魂即将彻底燃尽,那《溯源归心曲》也达到最高潮的时刻,所有被魔化的龙子眼中,那暗红的魔火骤然熄灭!虽然它们的龙躯依旧被魔气缠绕,狰狞可怖,但那双眼睛深处,属于它们自己的、清醒而痛苦的神志,短暂地回归了!
它们看着彼此的模样,看着那即将消散的、为了唤醒它们而燃尽自己的大哥囚牛,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解脱。
大哥……
对不起……
伴随着最后一声充满愧疚与释然的叹息,几位龙子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庞大的龙躯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然倒地,陷入了不知岁月的深度沉睡之中。缠绕它们的魔气失去了主动意识,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具有攻击性。
囚牛那几乎透明的残魂,看着陷入沉睡的兄弟们,露出了最后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彻底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这片他付出生命守护的遗迹之中。
一场手足相残的悲剧,以长兄的彻底牺牲为代价,得以避免。
但这胜利,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这生离死别的场景,仿佛印证着某种不可逆的宿命。就像那些彻底适应了海洋的鲸豚,再也无法回归陆地,这些被魔气深度侵蚀的龙子,即便短暂清醒,也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它们的选择,只剩下在控制中毁灭,或在清醒中沉眠,如同被永远困在了深海的囚徒。)
穿过那片埋葬着上古荣耀与悲伤的遗迹,前方的空间再次变得诡异起来。不再是破碎的大陆,而是一种逐渐抽离所有“存在”感的过渡。光线一丝丝被剥夺,声音彻底消失,连脚下那点依托感也荡然无存。
我们仿佛漂浮在宇宙诞生之前的绝对虚无之中。这里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温度,甚至没有“这里”这个概念。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种不断向内坍缩、湮灭一切的意蕴。
在这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虚无正中央,悬浮着一团黑暗。
那不是颜色的黑,也不是魔气的黑,而是“无”本身。它缓缓旋转着,如同一个吞噬万物的终极漩涡,又像是一只冷漠注视着整个世界的、没有瞳孔的眼睛。仅仅是看到它,就让人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否定,被稀释,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其中,化为永恒的寂静。
寂灭魔鲲!
它没有巨鲲的形态,没有鲨千里的狰狞躯壳,它就是“终结”这个概念的本体,是万物的归宿,是这片归墟魔域真正的主宰!
“这……就是我们要对付的东西?”张玉龙的声音干涩,他手中的桃木剑第一次微微颤抖,无上剑意在这绝对的“无”面前,仿佛失去了所有锋芒。
陈实手腕上所有的仪器屏幕瞬间黑屏,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哀鸣,彻底报废。他脸色难看地摘下了眼镜:“所有探测手段失效……逻辑模型崩溃……我们面对的,是‘规则’的敌人。”
黄小花紧握天罡印,那温暖的治愈绿光在这片虚无中,如同风中残烛,被压制到只能勉强笼罩我们几人周身,并且还在不断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