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连累夏如荼没了工作。
这一次，没了孩子。
殷黎川突然对自己的处事方式和能力，产生了怀疑。
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殷承亦？
殷光耀缓缓抬眼，目光透过老花镜，看着眼前满心愧疚的人，无力地摆了摆手，沙哑开口：
“事已至此，怪不了你。只是这人生啊……”
他望着窗外暮色，串珠静静躺在掌心：
“拼搏了大半辈子，就盼着儿孙满堂，享享天伦，谁能料到，横生这么多意外。”
说罢，长叹一声，那声叹息里，有对命运无常的无奈，更有白发人难以言说的心酸。
殷黎川红着眼圈，上前半步，想开口安慰，却被抬手拦住。
殷光耀站起身，扶着椅背慢慢走向窗边，身影在暮色中被拉得瘦长。
他望着远方，轻声说：“承亦这孩子，心里得多苦啊……”
殷黎川咬着牙，拳头上的青筋还未褪去，“殷叔，你放心。”
“不管有多难，我们两个联手，一定把这烂摊子收拾好！”
说罢，转身大步朝外走，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似敲在这满室的愧疚与遗憾里，每一步都带着破局的决心。
……
咚咚。
“夏小姐，夏小姐？”
站在洗面台前的夏如荼一个激灵，连忙拧上水龙头，回应道：
“怎么了？”
“您没事吧？”
护工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事啊。”
夏如荼打开门，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我就洗个脸，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
护工讪讪的笑，扶着她走到床边躺下。
见她闭上眼睛，护工才松了一口气：
夏如荼说是洗脸，可在洗手间里呆了快20分钟。
护工听水流声听了20分钟。
越听越觉得不对。
电视剧里演的，一直放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才赶紧敲了门。
但夏如荼的样子，像是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道是她多心了？
护工挠了挠头。
“小楠。”
床上的人突然说话，吓了她一跳。
“哎！”
本来已经躺下去的护工小楠连忙应道。
“明天帮我叫妇产科的李家蕊大夫来一下吧。”
大概因为侧身躺着，声音像是受到挤压，气息有些不顺。
“不舒服吗？”小楠噌一下站起来，“要不我现在去？”
“不用急，我就是想问下，还有恶露正不正常。”
“哦。”小楠放松下来。
她也没经验，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正常，只有说：
“行，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找她。”
第二天。
李家蕊给夏如荼做检查的时候，把小楠支了出去，让她去楼下花店买些花。
病房太冷清，她想添点颜色。
等小楠带着香郁的粉色玫瑰进来时，李家蕊已经离开了。
看她把花朵插进花瓶，夏如荼盯着那些花看了一会儿，评价道：
“这个颜色……”
“挺浪漫的。”
“是吧？”
小楠笑着，将花摆弄成圆弧形：“我一眼就看中了，觉得你会喜欢的。”
“放在房间里，多温暖啊！”
真好。
夏如荼想，可惜自己好像已经过了憧憬浪漫的年龄。
这也是不属于自己的颜色。
“今天，推我下去走走吧。”
突然提出的要求，让小楠一愣，又确认道：“下楼吗？”
“楼下不也有个花园吗。”
夏如荼随口说到。
“那都是普通病人逛的，多嘈杂啊。”
楼顶花园只给VIp用，不怕拥挤，又安全。
“我需要一点嘈杂。”
眼睛望向窗外的蓝天，夏如荼喃喃道：“这里天天已经够安静了。”
是啊。
殷总已经三四天没来了。
虽然每天两人都会打电话，他也会发信询问夏小姐状况，但小楠明显感觉到，夏小姐在殷总没来的几天，特别消沉。
连平时发呆的次数都增加了。
实在于心不忍，小楠点头：“我去问医生，没问题的话，午休后陪您下去吧。”
短短一段通往花园的路，夏如荼坐在轮椅上，暗暗记在脑中。
这是她受伤后第一次下楼。
一直呆到傍晚。
在小楠的不断催促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像鸭蛋黄一样的落日，转回了头：
“好吧，回去吧。”
又要回到那个笼子里了。
谁知，病房里站着一个人。
一贯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裤，显得异常清冷，与身前一团粉云格格不入。
殷承亦站在桌前，正查看那些娇艳的玫瑰花。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花。”
他弯起眼，笑得轻松，向一脸惊诧的夏如荼迎过去。
然后，他侧头左右看看：“嗯，比前几天气色好多了。”
“是吗？”
夏如荼浅笑着，摸摸自己的脸。
违心地点头，殷承亦搂着她，走向沙发：
“今天晚上我陪你吃饭。”
“要多吃一点啊！”
饭间，夏如荼问起了公司的事。
“现在交易那些都交给殷黎川了，我倒是比之前轻松不少。”
殷承亦又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
“不是还成立了什么投资基金吗？”夏如荼随口问道。
“我看到新闻了。”
殷承亦的手顿了一下，点头说：“对，和姚业集团。”
“刚开始还是姚若琼提出的。”
“他们在海外本来就有这项业务，我算是借他们的光了。”
“之前被做空的事你也知道，所以还是得有多手准备。”
耐心的解释，只换来夏如荼“嗯”的一声，然后埋头吃饭。
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夸别人，殷承亦想了下，又说：
“不过，这次咖啡杯的事，是沾你的光了。”
“如果不是你留心，我们还想不到他们的手法。”
“多亏有你。”
说到这儿，他又回忆起保洁的一番话。
自己不舒服，还在担心他和公司的事。
要怎样才能回报她这份用心呢。
殷承亦伸出手，将夏如荼的左手包裹在自己掌心，拇指在她指根处轻轻摩挲，心中一个想法渐渐浮出。
“是吗，真的帮到你了吗？”
“太好了。”
弯起眼睛，梨涡悄然绽放，像是春日暖阳点亮了整个脸颊。
自住院以来，这是夏如荼最发自内心的一个笑。
不管是不是顺口的夸赞，她都很开心。
她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