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断岩谷，碎石仍在簌簌坠落。楚墨拄着断裂的半截灵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腥甜翻涌——方才与深渊议会左使的激战几乎耗尽了他的气脉本源，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混沌浊气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林兄，气脉阵还能撑多久？”楚墨偏头看向不远处正在结阵的林风。后者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慢，维系阵眼的三枚灵晶已泛起不祥的灰黑色：“最多一刻钟。混沌碎片的侵蚀力比预想的强十倍，阵纹正在崩解。”
三天前，深渊议会败退时故意遗留下七十二块混沌碎片，散布在灵渊各处。这些碎片看似不起眼，却能持续污染地脉灵气，楚墨与林风领命清理西境碎片，不想刚毁掉第三块，断岩谷深处就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那是什么？”林风猛地抬头，望向谷中浓雾。楚墨也握紧灵剑，气脉之力在体内艰难流转——他能感觉到，有股糅合了混沌浊气与生灵怨气的力量正在快速凝聚，比之前遇到的任何魔物都要诡异。
浓雾中缓缓浮现出一道扭曲的影子。起初像是团蠕动的黑雾，待雾气散去，楚墨与林风倒吸一口凉气：那怪物约莫三丈高，躯干是由数十具修士尸骸拼接而成，断肢处缠绕着暗紫色的混沌气流，七八个头颅在脖颈上不规则地转动，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更骇人的是它的左臂，竟是半截断裂的魔神骨爪，指甲缝里还挂着未化的血肉。
“是混沌碎片在吞噬尸骸……”林风声音发颤，他认出其中几颗头颅正是昨日失联的同门，“它在融合死者的修为与怨气！”
怪物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吼，七张嘴同时喷出黑色粘液。楚墨瞳孔骤缩，猛地拽过林风后退三丈——粘液落在岩石上，瞬间腐蚀出拳头大的深坑，白烟中飘散着刺鼻的腥臭味。
“不能让它靠近气脉阵！”楚墨低喝一声，周身爆发出淡黄色的气脉光华。他知道此刻退无可退，身后的气脉阵是阻止混沌浊气扩散的最后屏障，一旦被怪物摧毁，西境的灵植与修士都会被污染成这种怪物的养料。
“气脉·惊涛！”楚墨踏前半步，双掌推出。汹涌的气脉之力化作浪涛，拍向怪物的躯干。然而预想中的炸裂并未发生，那些尸骸拼接的躯体竟像海绵般收缩，气脉浪涛穿过缝隙，只在后方岩壁上炸出一片烟尘。
“小心！”林风的警示刚出口，怪物的魔神骨爪已带着破风声袭来。楚墨仓促间横剑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灵剑竟被震出三道裂纹，他整个人如遭重锤，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喉头涌上的鲜血终于忍不住喷溅在衣襟上。
怪物没有追击，而是伸出另一只由修士手臂组成的爪子，抓起地上一块尚未清理的混沌碎片。碎片接触到它的躯体，瞬间化作黑烟融入其中。怪物的体型暴涨半丈，胸腔处裂开一张新的嘴，里面长满了婴儿手指般的细齿。
“它在变强！”林风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擅离职守。气脉阵的光芒越来越暗，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指尖的灵晶已经开始发烫。
楚墨咬碎牙关中的血沫，强撑着站起。左肩的伤口传来剧痛，混沌浊气正在破坏他的气脉运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火炭。但当他看到怪物又抓起一块混沌碎片时，眼中反而燃起决绝的光芒。
“林风，借你三成灵力！”楚墨忽然喊道，同时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诀。林风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气脉修行者的禁术“燃血”，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暂爆发出超越境界的力量，但事后至少要修养半年才能恢复。
“不可！你的气脉本源会受损！”林风急道。
“没时间了！”楚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要么现在毁掉它，要么我们都变成它的养料！”
林风咬紧牙关，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灵晶上。气脉阵骤然爆发出强光，三成灵力化作一道黄线，精准地注入楚墨体内。
“燃血·破岳！”楚墨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周身的气脉之力不再是柔和的淡黄色，而是变成了燃烧般的赤金色。
怪物似乎察觉到威胁，七颗头颅同时转向楚墨，发出愤怒的咆哮。它将剩余的混沌碎片全部吸入体内，魔神骨爪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符文，显然也在酝酿杀招。
一人一怪在断岩谷中轰然相撞。赤金色的气脉洪流与暗紫色的混沌之力绞杀在一起，林风只觉得耳膜剧痛，视线被强光与黑雾完全遮蔽。他死死维持着气脉阵，听着谷中传来骨骼碎裂与符文炸裂的声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与黑雾渐渐散去。林风颤抖着睁开眼，看到楚墨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左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脱力。而那只怪物则倒在三丈外，躯干上裂开数道巨大的伤口，魔神骨爪不自然地扭曲着，幽绿鬼火黯淡了大半。
“成了……”林风刚想松口气，却见怪物胸腔处的嘴突然张开，喷出一道黑色光柱。楚墨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璀璨的星辰锁链破空而来，精准地缠住了黑色光柱。苏瑶的身影出现在楚墨身前，星辰之力在她周身流转，眉心那枚记忆晶石微微发亮：“我来晚了。”
“苏瑶？你怎么……”楚墨又惊又喜。
“北境的碎片已清理完，玄风长老让我来支援西境。”苏瑶的目光落在怪物身上，眉头微蹙，“这东西的构造很奇怪，混沌浊气里混杂着记忆碎片的波动。”
怪物被星辰锁链束缚，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它躯体上的伤口开始蠕动，断裂处涌出黑色丝线，竟在缓慢愈合。苏瑶眼神一凛：“它还在融合！林风，准备配合我！”
“好！”林风精神一振，全力催动气脉阵。淡黄色的气脉之力化作囚笼，将怪物困在中央。
苏瑶双手结印，眉心的记忆晶石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照在怪物的头颅上。那些原本狂躁的头颅突然停滞，眼眶里的鬼火闪烁不定，仿佛在经历剧烈的挣扎。
“这些死者的残魂还没消散！”苏瑶恍然大悟，“混沌碎片在强迫他们的意识与怪物融合！”
她猛地加大记忆之力的输出，白光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有修士临死前的恐惧，有对同门的不舍，还有被混沌浊气侵蚀的痛苦。怪物的动作越来越慢，七颗头颅上同时流下黑色的泪水。
“就是现在！”苏瑶厉声喝道。
楚墨与林风同时会意。楚墨用尽最后力气打出一道赤金色气脉，林风则引动气脉阵的全部力量。两道光芒在怪物体内相撞，伴随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怪物的躯体开始崩解，那些被融合的尸骸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混沌碎片化作黑烟，被气脉阵彻底净化。
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断岩谷终于恢复了寂静。楚墨脱力倒地，苏瑶连忙上前渡入星辰之力稳住他的伤势。林风瘫坐在气脉阵旁，看着地上同门的遗体，眼眶通红。
苏瑶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轻声道：“深渊议会留下的不是碎片，是陷阱。它们在诱导我们用常规手段清理，好让这种融合怪物吸收足够的力量……”
她的话没说完，但三人都明白其中的深意。这只怪物只是开始，灵渊的其他地方，恐怕已经诞生了更多更强大的异变体。楚墨握紧了断裂的灵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不管它们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会把它们一一清理干净。”
夜风穿过断岩谷，带来远处隐约的嘶吼。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知道，真正的苦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