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东域的聚灵广场上，昨夜的血雨冲刷过青石板的痕迹尚未干透，空气中仍浮动着铁锈般的腥气。三百根刻满符文的图腾柱环绕广场而立，柱顶的灵光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众人悬而未落的心。
苏瑶站在祭台左侧，指尖划过腕间新添的伤口——那是今早检查防御阵时被流放者的骨刃划伤的。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灰紫色，星辰之力流过时竟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悄悄攥紧拳头，将渗血的指尖藏进袖中，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影。
“还有七个部族没到。”林风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他玄色衣袍的下摆沾着泥浆，显然是刚从边境赶回来，“黑风谷传来消息，他们的族长在半路遇袭，现在整个部族都在搜山。”
苏瑶眉峰微蹙。流放者最擅长的就是用这种游击战术撕裂防线，三天前楚墨在北境硬撼三头骨魔时，西侧的雾隐族就被一支小队偷袭了祭坛，导致气脉节点的防御阵失效整整两个时辰。
“让执法队带一队人去接应。”她低声道，视线落在广场中央那尊断裂的青铜鼎上。鼎身刻着三脉同盟的誓约，此刻从鼎口到鼎足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像极了三天前在西境看到的地脉裂痕。
就在这时，广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十几个身披兽皮的族人抬着担架疾步走来，担架上躺着的老者胸口插着半截骨刺，正是黑风谷的族长。他的孙女跪在担架边，兽皮裙上全是血污，怀里紧紧抱着一卷染血的兽骨地图。
“流放者……在断魂崖设了埋伏。”老者咳着血沫，枯瘦的手指指向北方，“他们的主力……不是冲着气脉来的……”
话音未落，广场四周的图腾柱突然齐齐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苏瑶心中一紧，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有远超预期的强敌突破了防线。她飞身跃上祭台，星辰之力在掌心凝聚成璀璨的光球，照亮了台下一张张惶恐的脸。
“所有人听着！”她的声音裹挟着灵力传遍广场，“各部首领立刻按应急预案集结族人，气脉修行者随楚墨驻守中阵，地脉修士跟我去加固结界，人脉……”
“人脉修士在此！”
一声洪亮的回应从人群后方传来。苏瑶转头望去，只见楚墨拄着断裂的长刀缓步走来，他左肩的甲胄已经碎裂，露出渗血的伤口，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在他身后，跟着三十多个身着各色服饰的修士，有医庐的药童，有擅长推演的星官，甚至还有几个本该在禁书阁抄写经文的书生。
“苏护法，人脉修士虽不善攻坚，但论起布防推演，未必会输给那些骨怪。”楚墨将长刀重重顿在地上，刀身嗡鸣着震颤出金色的气浪，“我已经让药庐备好疗伤的丹药，星官营正在绘制流放者的行军路线，就连那些书生，也能用法阵困住敌人一炷香。”
苏瑶望着他身后那些略显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记忆牢笼中看到的画面——那时的楚墨还只是个在药庐打杂的少年，因为误触了人脉修士的禁术，被整个部族驱逐。是玄风长老力排众议，将他收在门下，才让这株险些枯萎的良材长成如今的模样。
“好。”她点头时，祭台边缘的青铜鼎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裂开的缝隙中渗出银白色的液体，顺着鼎身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图案。那是三脉同盟的古阵，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修复。
“是地脉在共鸣！”人群中有人惊呼。苏瑶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脚边的石板上，那些银白色的液体正顺着她的靴底向上攀爬，在脚踝处凝结成一枚闪烁的印记。
林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向北方的天空。只见断魂崖的方向腾起滚滚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身影，像被狂风卷起的沙砾般朝着灵渊涌来。更令人心惊的是，黑雾顶端悬浮着一具巨大的骨雕，骨雕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正是流放者首领的象征——骨狱尊。
“看来他们等不及要收网了。”林风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玄风长老传来消息，封印那边暂时稳住了，让我们专心应对眼前的敌人。”
苏瑶深吸一口气，掌心的星辰之力突然暴涨，在半空中凝结成巨大的星图。星图上的光点忽明忽暗，每一颗闪烁的星辰都对应着一位修士的性命。她看到西北方有七颗光点正在急速熄灭，那里是星官营驻守的了望塔。
“楚墨，带人脉修士去东边的藏经阁。”她指尖划过星图上的一处节点，“那里的古籍中有压制骨毒的阵法，你们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布好阵眼。”
“林风，你带气脉修士去加固南门，那里的结界最薄弱。”
“剩下的人跟我来！”
当苏瑶带着地脉修士赶到北门时，城墙已经裂开了一道两丈宽的缺口。几个流放者的骨兵正挥舞着骨刃砍杀溃散的族人，他们的骨甲上刻着诡异的符文，每当有灵力击中，那些符文就会渗出黑色的雾气。
“用星辰火！”苏瑶厉声喝道，掌心的光球突然爆发出炽热的温度。她屈指一弹，光球化作数道火流星射向骨兵，触碰到黑雾的瞬间燃起熊熊烈焰。那些骨兵发出刺耳的嘶鸣，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缺口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号角声。苏瑶抬头望去，只见黑雾中缓缓走出一具高达三丈的骨魔，它的手臂是两柄锋利的骨镰，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是骨狱尊的先锋官。”林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长剑上凝结着厚重的灵力，“南门已经交给副队长了，我带了十个气脉修士来支援。”
苏瑶点头，目光扫过那些跟来的修士。其中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握着法杖的手还在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后退——她认出那是医庐的小药童，三天前还在哭着说怕见血。
“结阵！”苏瑶一声令下，地脉修士纷纷将手掌按在城墙上。青灰色的砖石开始蠕动，像活物般顺着缺口向上攀爬，很快凝结成坚固的壁垒。星辰之力在壁垒表面流转，画出一道道防御符文，将那些试图靠近的黑雾挡在墙外。
骨魔的骨镰重重劈在壁垒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苏瑶感觉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却死死盯着壁垒上的符文——只要这些星辰印记不灭，防线就不会崩溃。
“人脉修士的阵法成了！”
楚墨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苏瑶转头望去，只见藏经阁的方向升起一道淡金色的光罩，光罩迅速扩散，所过之处，那些黑色的雾气如同冰雪般消融。几个正在围攻族人的骨兵突然动作一滞，骨甲上的符文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灰白色的骨骼。
“就是现在！”苏瑶飞身跃起，星辰之力在掌心凝聚成巨大的光刃，“林风，左翼！”
“收到！”
金色的光刃与青色的剑气在半空交汇，形成一道璀璨的十字，狠狠劈在骨魔的头颅上。骨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庞大的身躯摇晃着向后倒去，在地上砸出巨大的深坑。
缺口处的黑雾开始溃散，远处传来流放者撤退的号角声。苏瑶落在城墙上，看着那些互相搀扶着清理战场的族人，突然发现晨光已经穿透云层，照在广场中央那尊修复完好的青铜鼎上，鼎身的誓约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还有硬仗要打。”林风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手帕，“玄风长老说，封印的裂痕虽然稳住了，但混沌气息已经渗透了三条地脉。”
苏瑶接过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望向北方的断魂崖。那里的黑雾虽然散去，但她能感觉到，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地底苏醒，就像三年前在记忆牢笼深处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握紧掌心的星辰之力，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灵渊的三脉修士，从来不是好欺负的。”
广场上突然响起一阵欢呼。苏瑶转头望去，只见楚墨正被一群人脉修士簇拥着走来，他手里举着一卷展开的兽骨地图，地图上用朱砂标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在他们身后，黑风谷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将最后一块刻着符文的兽骨嵌进青铜鼎的裂缝里。
阳光穿过云层，在鼎身上折射出七彩虹光，将广场上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