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室的空调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苏瑶的指尖抵着权限卡边缘，金属棱角把掌心硌得生疼。
父亲日志里的字迹突然浮现在眼前——“瑶瑶，要相信光”，那是他出事前最后写的话，钢笔字被水渍洇染，就像一滴未干的泪。
她深吸一口气，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痒痒的，这是她第三次确认行动时间：九点四十，军情局数据中心的轮岗换班间隙，监控系统会有三分钟延迟。
“把帽子压低。”霍霆风的声音像一块冷却的铁，他伸手帮她调整鸭舌帽，指腹擦过她耳后时带着枪套的皮革味。
苏瑶抬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把配枪塞进她腰间的枪套，“保险开着，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走廊尽头的挂钟敲响了九点四十五分。
苏瑶贴着墙根走到安全通道，权限卡刷过门禁时“滴”的一声，绿灯亮起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数据中心的玻璃门后，三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技术兵正凑在控制台前吃泡面，油腻的气味混合着键盘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低头盯着工牌——刚才在茶水间捡到的，“后勤处王浩”的名字被咖啡渍晕开，倒像是天然的伪装。
服务器架在眼前展开，蓝光如星河般流淌。
苏瑶的呼吸突然一滞——第三排最深处的机柜上，银色标签在反光：“曙光—终极协议”。
她摸出随身带的微型硬盘，手指在扫码器上悬停了三秒——这是父亲实验室的专用接口，他曾在电话里说“只有用你的指纹才能唤醒核心数据”。
“滴——”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刹那，苏瑶的瞳孔急剧收缩。
控制台那边传来重物摔倒的声响，有人吼了句“入侵者”，脚步声像暴雨般逼近。
她猛地拔下硬盘，转身撞进最近的通风管道，金属隔板把肩膀硌得生疼。
头顶的监控灯开始旋转，红光扫过她的脸，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躲在衣柜里，听着父亲被带走时的警笛声——原来恐惧的声音，二十年后还是一样的尖锐。
同一时刻，三百公里外的空域，林骁战机的仪表盘突然疯狂闪烁。
“07，07，请求确认信号源！”他对着对讲机喊道，耳机里只有刺啦的电流声。
上次巡逻时也遇到过这种干扰，当时他选择返航，可现在屏幕上的红点正以诡异的轨迹移动，像一只被线牵着的风筝。
“我是07，偏离航线，追踪异常信号。”他压下操纵杆，战机尾部拉出白色气浪，朝着废弃通讯塔的方向俯冲。
降落后的机场笼罩在暮色中，林骁把头盔塞进座舱，战术靴踩过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通讯塔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他掏出匕首挑开，金属摩擦声惊飞了几只乌鸦。
“谁在那？”他大喝一声，回身撞在水泥墙上，惊起灰尘。
变故发生在他转身的瞬间。
右肩传来火烧般的疼痛，他本能地翻滚，看见两个戴头套的男人从阴影里扑出来，其中一人手里的电棍闪着蓝光。
林骁的战术腰带被扯住，后背重重撞在塔身上，喉咙被扼住时，他摸到了腿侧的配枪——父亲说过“飞行员的枪是最后一道防线”，他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对方耳际飞过，惊得两人后退半步。
“跑！”他对着空气喊道，其实是喊给机场监控听的。
血从指缝渗出，他跌跌撞撞冲进草丛，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想起苏瑶昨天递给他的创可贴——粉色包装，印着小太阳。
军情局的会议室里，霍霆风的手指重重敲在投影仪上。
“这是赵德海的供词，”他的声音像绷紧的弦，“他承认二十年前往苏明远的实验材料里掺了假数据，而指令来自——”他抬眼看向主位的陆振邦，“陆副局长。”
陆振邦正端着茶杯，闻言只是轻轻吹开浮茶，青瓷杯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霍主任，空口无凭。赵德海是什么人？后勤处出了名的滑头，去年还因为私吞物资被通报过。”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一道刀刻的线，“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人当枪使了吧？”
局长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停顿了三秒。
他看了看霍霆风，又看了看陆振邦，最终合上本子：“休会。明天中午前，双方提交书面材料。”椅子拖动的声响里，霍霆风看见陆振邦的秘书凑过去说了句什么，陆振邦的手指在桌下敲了敲——是摩斯密码，他听懂了，是“开始”。
楚督察的越野车刚拐出军区大门，刹车就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猛地拉手刹，车在路边划出半道弧，轮胎焦糊味钻进鼻腔。
俯身检查刹车油管时，她倒抽一口冷气——橡胶管上整整齐齐的切口，是用手术刀划的。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调头，车牌用泥糊得严实。
“老周！”她拨通通讯器，“带着我的包去南门，找那个总帮咱们修自行车的老张头。”等那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把藏在坐垫下的U盘塞进老兵手里，“如果我两小时没联系你，去中央纪委，找信访处的王科长，说‘梧桐叶黄了’。”老兵的手在抖，布满老茧的指腹擦过U盘，像在摸什么传家宝。
“走！”楚督察推了他一把，转身钻进旁边的便利店。
玻璃橱窗映出她的脸，鬓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目标已进入数据中心。”
苏瑶从通风管道钻出来时，后背全是汗。
她躲在消防通道的转角，听见楼下传来“封锁所有出口”的喊叫声。
摸出手机，霍霆风的未接来电闪着红光，她按下回拨，风声灌进听筒：“我拿到了，但时间不多，他们马上会反扑。”
“你现在来指挥中心，”霍霆风的声音像一块压舱石，“我在顶楼等你。”
同一时刻，军情局监控室的大屏上，苏瑶的身影正消失在巷口。
陆振邦的指尖抵着下巴，看着她奔跑时晃动的背包——那里装着他找了二十年的东西。
他转身对技术员说：“把定位信号切到备用频道。”嘴角慢慢扬起，“终于来了。”
夜色渐深，苏瑶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指挥中心的霓虹招牌在前方亮起，像一团跳动的火。
她摸了摸怀里的硬盘，父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瑶瑶，要相信光。”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的配枪，枪柄上还留着霍霆风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