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纪栀叶如鲠在喉，无比难受。
虽说杨克用在那之后再未提到这些，但那像临终感言一样发言的后劲，还是让纪栀叶坐立难安。
尤其是自己对面还坐了一个杨瑾年的情况。
杨克用提议齐长生和纪栀叶，以及随行人员暂时停留在杨家府邸中过夜。
并且齐长生接受了这个建议。
杨瑾年的家庭老师时不时的就往纪栀叶这边瞥两眼，对其非常好奇。
按照平时，杨瑾年估计早该闹哄了，此时却安静如一只鹌鹑，正静静地写着安排的作业。
杨克用临离开的时候，对纪栀叶说的话是：
“希望这两天能多帮忙照看一下杨瑾年。”
换而言之就是希望暂时能当一次保镖，很可能有事情发生。
纪栀叶瞥了一眼杨瑾年的习题册，又偏过头去，简直没眼看。
“第三题，第六题，还有填空题第五题，都错了。”
“你平时就这么个学习成绩交差的？”
闻言，杨瑾年直接涨红了脸。
“这已经是初中学习的东西了，我才八岁，八岁！”
纪栀叶不以为意，“那也很简单。”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啪！
杨瑾年后脑勺挨了一下，这次是真的用的手。
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打出了一个包！
“叫姐姐。”
“姐姐......”杨瑾年捂着头，痛苦的说道。
一旁的家庭教师更是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么对待杨瑾年。
心里此时竟然出现了种，名为幸灾乐祸的感觉。
“你明天不用来了。”
杨瑾年突然瞪着家庭教师，大声嚷道。
“诶，等等，小少爷，我做错什么了啊？”家庭教师道。
“我说不用来就不用来！”杨瑾年再次重复道。
家庭教师下意识的看向坐在一边的纪栀叶，似乎是在希望纪栀叶劝阻。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雇你来的人。”
这家庭教师理解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纪栀叶并不是会为别人决策，指手画脚的人。
她帮吴俊和王晓兰出气，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她的人。
但这家庭教师，是杨家雇来的，他们有权利决定人的去留。
课上完，家庭教师就灰溜溜的走了。
情绪低落的杨瑾年就这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而纪栀叶，满脑子想的都是。
好饿。
什么时候开饭？
中午的饭吃的太难受了，不会晚上还这样吧？
这里可以点外卖吗？
不能点外卖，跑腿能不能送？
......
“他太表里不一了。”杨瑾年突然开口道。
“什么？”
“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其实心里恨不得打死我。”
纪栀叶沉默了一会儿道：“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杨瑾年不服气的瞪了纪栀叶一下，紧接着又萎靡了下来。
“可你不这样。”
“你想到什么，就做了。”杨瑾年道。
闻言，一直走神的纪栀叶坐直身体，一副看不懂你的表情。
“小子，你抖m啊？”
“抖......什么意思？”
杨瑾年还没接触到这等词汇，一时间不知道纪栀叶在说什么。
纪栀叶暂时放弃污染小孩心灵的词汇，转而说道：
“你好像对判断人的内心世界很自信。”
“是的，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东西。”杨瑾年道，“包括你身后的那个女鬼，就一直在那里。”
杨瑾年依旧看得见竹子，此时却并不像有家人在的时候那么脆弱。
纪栀叶轻笑一声，低声道：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真正的心声？”
“......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杨瑾年只觉得眼前这个平和的女人周遭翻滚起一种混乱的情绪。
眼前的纪栀叶似乎被血红所覆盖，无数苍白的手臂自她身后慢慢张开。
死！死！死！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他你！
都该死都该死都该死都该死！！
无数混杂负面的情绪自纪栀叶身上传达出来。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为什么是我！
去死！！！
这些负面的情绪化为翻滚的血海，在咆哮。
似乎要将杨瑾年吞没。
杨瑾年挣扎着，哭喊着，但是抵不住这滔滔不绝的负面情绪所带来的伤害。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被这些情绪吞没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开始下坠。
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好像没有尽头。
但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稍微年长一些，一个稍微年轻一些。
但这两个人，都是纪栀叶的模样。
稍年长一些的纪栀叶周身被一种深不见底的黑色所包裹，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脚下是无尽翻滚的血海，无数白骨残骸在其中翻涌。
她的脖颈处遍布着青紫的血管，就连眼神都带着森然的血光。
死亡、冷漠、孤寂。
而年轻一些的纪栀叶，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颜色鲜亮的短袖短裤，恍惚处在夏季的模样。
她的身上被鲜血覆盖，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剪刀。
剪刀的刀身，也被鲜血所染。
滴滴答答的血液混入她脚下的黑色深渊。
杀戮、恐惧、鲜明。
血海与深渊交汇。
血海流入了深渊之中。
那一身颜色鲜亮衣服的纪栀叶，突然抬起手，摁向自己的胸口。
一道金光自她手掌中发出。
而随之，那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她，也伸出手，覆在了胸口的那只手上。
“向我许下愿。”
“绝不可以......”
绝不可以，什么？
杨瑾年心思微颤，下一秒，两个纪栀叶同时向他看来。
一双眸子皆是血红却淡漠，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却杀气四溢。
死——
杨瑾年倒吸一口凉气，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坠落终于结束，落到了地上。
啪！
杨瑾年的屁股接触到了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声结实的响声。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血海深渊。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杨瑾年身上。
阳光的热量让他的毛孔微微舒张，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一抖。
刚刚的一切不可能是错觉，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杨瑾年颤抖着转过头看向纪栀叶。
后者正一手杵着桌子托腮，一手有节奏的在椅子上打着节奏。
她微微一笑。
“杨瑾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