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处没擦，也没看。他把卷轴翻到背面，用指尖蘸着血，在泥地上画了三条竖线，间距一致，每条之间隔开一段，像三根钉子钉进土里。
“十二分钟一次，三次都准。”他抬头，“不是运气。”
李铁柱蹲在石缝口，耳朵贴着岩壁，听见外面雾里只有风声，低得像谁在打呼噜。“那……咱们现在就走？”
“不。”吴一处摇头，“现在走是找死。”
“可媚儿都快躺平了，再不走，她撑不住。”李铁柱声音压低，但急得额头冒汗。
虞媚儿靠在石壁上，眼皮半睁，嘴唇发白，呼吸浅得像纸片在飘。她听见了，轻轻摇头：“我没……昏，听他……说。”
吴一处从空间里摸出一瓶淡蓝色药剂，拧开盖子递过去：“初级魔力恢复，不够用，但能吊住神。”
她接过，一饮而尽。瓶子空了，手还抖。
“系统呢？”李铁柱问，“还能探？”
“能。”吴一处闭眼调界面，屏幕闪了两下，勉强稳住，“五百米范围，信号八成。够看路，不够打架。”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两人：“我们只有两个机会——下一个清朗期，用来观察路线；再下一个，用来冲。”
“为啥不直接冲？”李铁柱皱眉。
“因为三十米外全是烂泥坑，一脚踩空就陷到腰。”吴一处冷笑，“你背她跳？还是指望狗让路？”
李铁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它们不是瞎动。”吴一处指着外面，“雾一薄，它们就停。不是怕光，是依赖雾里的某种东西行动——可能是声音传导，可能是气味追踪。雾变了，它们的感官就乱，像鱼被捞上岸，抽抽两下，动不了。”
“所以清朗期是它们的‘断电时间’？”李铁柱挠头。
“对。”吴一处点头，“两分钟，它们集体宕机。我们就在这两分钟里，走完三十米。”
“两分钟走三十米？”李铁柱瞪眼，“那得跑飞了！”
“不是跑。”吴一处从空间掏出三枚石子，放在地上排成一排，“是走，但每一步都得踩准。”
他捡起一颗，往前一扔。石子落地，发出“噗”的一声，陷进泥里。
“听见没？实声。”他又扔第二颗，这次落点偏左，声音空荡，“空的，底下有坑。”
“你是说……用石子探路？”李铁柱懂了。
“对。我走最前，用系统看地面承重和陷阱；你居中，背着媚儿，随时准备挡袭；她闭眼养神，不出声。”吴一处盯着李铁柱，“明白分工没？”
“明白。”李铁柱握紧斧子，“你指哪，我跟哪。”
“还有。”吴一处撕下最后一截卷轴，写下几个数字：105、15。
“我会在第105秒喊‘准备停’，给你们十五秒缓冲时间。两分钟一到，不管走到哪，立刻蹲下，贴地，屏息。宁可慢，别贪快。”
“万一……你喊不出来呢？”李铁柱低声问。
吴一处没答，从空间摸出一枚黑色圆盘，塞进他手里：“最后一枚干扰器。捏碎它，能撑十秒。十秒内，带她趴下，等下一个周期。”
“那你呢？”
“我？”吴一处咧嘴，“我要是倒了，说明已经没用了。你们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李铁柱盯着他，半晌，把圆盘攥紧，塞进腰带。
“别死。”他低声说，“公会刚建起来，会长阵亡，多丢人。”
“放心。”吴一处笑，“我命硬，死不了。”
虞媚儿忽然抬手，抓住他手腕：“掌心……还在裂。”
吴一处低头。那道黑线已经延伸到指根，边缘渗血，像一条活虫在皮下爬。他甩了甩手，把血甩在地上：“没事，老毛病。”
“不是老毛病。”她声音弱，但眼神清醒，“每次用系统，它就裂一点。再这么下去，手要废。”
“废了再换。”吴一处耸肩，“反正不是第一次复活。”
李铁柱猛地抬头：“你又用过原地复活？啥时候的事？”
“上个月打深渊蛛后。”吴一处轻描淡写，“死了两次，降了两级。现在等级补回来了，手还没好利索。”
“你疯了吧！”李铁柱吼出来又赶紧压低，“那玩意儿一次降一级，你还连用？”
“不用，就真死了。”吴一处盯着外面，“有时候，活着比升级重要。”
三人沉默。
雾外，火光又开始变亮，橙红色的光晕在石缝口晃了一下。
“来了。”吴一处眯眼，“火色转亮，雾要薄了。”
他迅速掏出一块小石板，用炭笔画了条线，标上“04:51”，然后抬头：“这是第三次清朗期开始时间。我们等它结束，再算十二分钟，确认第四次。只要再准一次，计划启动。”
“还要等？”李铁柱急了。
“要。”吴一处语气不容置疑，“一次准是运气，两次准是巧合，三次准是规律，四次准——才是铁律。”
他靠在石缝边，眼睛盯着火焰。火苗稳定，颜色明亮，持续燃烧。
七分钟过去，雾里没动静。系统画面清晰了些，红点静止，像被冻住。
十分钟后，火焰开始发暗，火苗压低。
几乎同时，左侧雾中传来一声低吼，黑影撞上无形屏障——虽然结界已碎，但怪物仍按本能扑击原位置。
“05:03。”吴一处记下时间，“雾厚，火暗，攻击再现。”
他收起石板，眼神沉下来：“四次，全对。十二分钟周期，两分钟清朗，铁律。”
李铁柱深吸一口气：“那……下一步？”
“下一步。”吴一处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泥，“我们等下一个清朗期，先走一遍路线，不通过，只探路。”
“探完呢？”
“探完回来，等再下一个周期，正式冲。”
“来回浪费时间！”李铁柱急了，“万一中间出岔子？”
“不出岔子才是怪事。”吴一处冷笑，“三十米，至少五个陷阱点。我不可能一次记全。先走一遍，记下落脚点，第二次才能稳。”
他看向虞媚儿：“你能撑到那时候吗？”
她点头：“能。药效还有十分钟。”
“够了。”吴一处从空间取出一块干粮塞她嘴里，“嚼着，别咽，让味觉提神。”
她照做。
五分钟后，火焰再次跳亮，雾气明显变薄，能看见前方三十米内的地面轮廓。远处几个黑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被定住。
“清朗期。”吴一处低声道，“准备。”
他把石子分成三堆，每堆五颗，塞进自己、李铁柱和背包的侧袋。
“石子探路，三步一投。”他交代，“听到我喊‘落脚’，才往前挪。听不到指令，原地不动。”
李铁柱背上虞媚儿，调整重心，握紧斧柄。
“记住。”吴一处最后看两人一眼，“两分钟一到，不管我在哪，立刻蹲下贴地。别喊我，别找我，保命第一。”
“你呢？”李铁柱问。
“我在前面。”吴一处往前一步，踏入薄雾，“要是我没喊停，说明我还活着。”
他抬起手，系统界面弹出，扫描启动。
地面承重图在脑中展开，坑洞、松土、硬石一一标注。
“走。”他低声说。
三人影缓缓没入雾中。
吴一处走在最前，右手握系统，左手捏石子。
第一颗石子飞出，落地实声。
“落脚。”他喊。
第二颗偏右，声音空荡。
“跳左。”
第三颗落地清脆。
“跟上。”
他们一步步向前挪。
十米过去，无误。
第十五米，系统警报轻响——前方三步，地下空腔，承重不足。
他抬手，止步。
掏出第四颗石子，轻抛。
石子落地，瞬间下陷。
“绕行，左两步。”他下令。
李铁柱背着人，小心翼翼挪位。
第二十米，地面稳定。
第二十五米，系统提示：右侧有轻微震动，非陷阱，可能是地下水流。
“继续。”
第二十八米，最后一颗石子出手。
落地，实声。
“最后三步。”吴一处低语，“稳住。”
他迈出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火光突然一颤，开始发暗。
“准备停！”他吼出声。
两人立刻蹲下，贴地，屏息。
吴一处最后看了一眼前方终点，转身往回撤。
雾，正重新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