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他们才撤回警局，案子最后还是被交到了秦朔的手中。
办公室内，他叹了口气问道：“都有什么异常发现？”
“太多了。”
法医苏芮率先开口：“创口边缘不整齐，有组织挫伤带，明显是多次打击伤，不是一次性撞击能形成的。”
“凶器是什么？”
“可能是酒瓶，死者衣服上有喷溅状酒渍，但地上没有酒瓶碎片。”
她顿了顿：“还有，死者嘴唇发绀，指甲床有轻微淤血，虽然需要解剖确认，但我怀疑有窒息征象。”
秦朔看着报告：“血迹形态也不对，如果是摔伤，应该是动态滴落血迹，但这个有擦拭痕迹。”
他们也问过其他酒保了，说当时还有其他客人，担心他们出门滑倒，这才擦拭了一下。
苏芮点头：“我注意到死者右手腕有防御伤，虽然很浅。”
秦朔嘴角噙着一抹嘲弄，处处都是破绽：“伪装成意外的谋杀。死者后脑遭受多次击打，可能有窒息过程，死亡时间在4点到4：30之间。血液已经送检，但根据气味判断，她确实喝了酒，但未必到醉酒程度。”
他看向梁树：“报警的酒保那边笔录做的怎么样？”
“正在做。”
“行，我先去看看。”
此时的笔录已经做完，秦朔又将人给拦了回来，他看了一下笔录抬头：“张强？”
“是。”
“有几个问题需要再确认一下。”
酒保眼神闪烁：“该说的我都说了，是她自己喝了很多，自己摔下去的。”
“她是自己来的？”
酒保点点头：“对，她大概两点左右就来了，一直在吧台那里喝酒。”
“有其他人能证明吗？”
“今天客人不多，早早的就没什么人，最后就剩她自己在那里喝酒。至于其他客人，我也不认识，你们可以自己找找。”
“她是突然开始耍酒疯的？”
酒保继续点头：“对，就很突然，毫无预兆的。”
“你看到她摔下去的？”
“没...没有，但我听到响声。”
“从哪听到的？”
秦朔盯着他，“吧台到VIp区有二十米，还隔着音乐声。”
张强额头渗出冷汗：“我...我当时在附近收拾被子。”
“具体几点？”
“大概...四点半吧。”
“那你为什么五点多了才报警？”
“我，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磕到了，就没在意。等我收拾完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她身下很多血。”
“哦，所以她摔倒的时候你也没管她，就任由她躺在地上？”
“我管了，但她的手机打不开，没法通知她家人。她又是个女人，我不敢动她，担心事后有麻烦。”
秦朔盯着他看了半晌：“你知不知道做伪证的后果？”
张强直接低下头，不开口了。
“根据《刑法》第三百零五条规定，若为凶杀案做伪证，构成伪证。一般情况下，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以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张强依旧不说话，秦朔没再看他，直接离开了。
这个案子怎么说呢，瞎子都没法说这是个意外。
但酒保就说对方是自己摔的，当时酒吧已经没人了，就他们俩，监控也坏了。
又说担心客人滑倒，所以破坏了现场。
至于其他客人，只要对方不出现，他很难找到，就算找到，那些人也可以说没主意。
这个犯罪的人一定有很深的背景，秦朔知道对方这么做打的是什么主意。
附近酒吧有监控，街道也有，可想要逃跑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酒吧后门，直接进入街道对面的小区，都能很容易逃出去。
不过看情况，对方应该不是立即逃跑的，而是和酒吧里的其他人做了计划才离开。
秦朔眼睛慢慢眯起，这样的话他要是想跑，最稳妥的方式可能是通过后门离开。
酒吧的后门是旧厂房，绕过去或者穿过去，都要经过明学街。
他转身回了办公室，看着众人：“去调取明学街附近的监控。”
梁树率先反应了过来：“队长的意思是，怀疑凶手从后门逃走。我们和酒吧街的监控做对比，就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嗯。”
其实秦朔知道，揪出这个人不太难，难的是如何让对方认罪，但案子不能不办。
可十分钟后，他的电话就响了，是曾经一起办过董清柔连环杀人案的黄曾队长，不过他现在已经升级了，还是连升两级。
“小朔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局里，不过一会就要出去了，怎么了？”
黄曾沉默了一秒：“你先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我现在过去。”
秦朔挂断手机，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几分钟后，他进了黄曾的办公室，让自己的神情尽量放松：“黄叔，找我什么事？”
他和黄曾相差的年龄不算太大，但他和自己小叔一辈，私下也就叫了叔。
黄曾看着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小朔，咱们穿这身制服，头顶上就公正俩字。什么叫公正？就是得把真相挖出来，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也给嫌疑人一个明白。”
秦硕点点头，没说话，等着他往下说。
黄曾德目光落在秦硕脸上，那眼神里有惋惜，有担忧，还有点别的什么，藏得很深。
“但有些真相，埋得太深了。”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挖的时候，可能会碰到石头，碰破手。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掉进坑里，爬不出来。”
“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爸妈的事。”
“那时候你还小，现在长大了，当了警察，这心思我懂。血性是好的，但血性得有个度。”
“你爷爷奶奶现在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吧？上回我去辖区调研，还看老爷子在楼下遛弯，老太太在院里晒被子。老两口年纪大了，就盼着家里人平平安安的。”
“这案子，你想查，我不拦着。”
“但你得想清楚，路是自己选的。往前走，可能是条直道，也可能是条弯路，甚至……是条走不通的路。到时候要是出点什么事，不光是你自己，谁最揪心？”
“我和你小叔是朋友，但我的能力有限，真的帮不上太多忙。”
秦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窗外起了雾气，把远处的灯光晕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光晕，看不真切。
倒是眼前走廊墙上“公正执法”四个大字，看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