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在场的神选们，脸上刚刚褪去的惊愕，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阴霾所取代。
他们可以接受资源给姜萱。
毕竟，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羽化境，此界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巅峰。
他们甚至可以捏着鼻子，把这泼天造化交给纪凡这个一掌拍碎法则领域的怪物。
可认输？
屠朗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几乎是压抑不住地咆哮出声。
“凡涛刚死！你就跟我们说认输？！”
“这是什么荒唐的戏码！”
姜萱神色淡然，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纪凡。
“他说，他有九成五的把握。”
“那自然，该他上。”
屠朗被这理所当然的逻辑气到发笑。
“他说有，你便信了？！”
“是的。”
姜萱点头，甚至懒得多给一个字的解释。
这个男人，从相识至今，除了在姜家那句不着调的“我喜欢你姐”，确实从未骗过她，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屠朗只觉得一口逆血堵在喉头，不上不下，张老脸憋成猪肝色。
就连一直沉默的半神李凛秋，那张布满裂痕的脸庞，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事关数亿生灵的命数，更关乎整个世界的存亡。”
这位半神第一次明确，表露出了不赞同的态度。
“这不是儿戏。”
姜萱没有回应。
因为纪凡已经迎着李凛秋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
“前辈。”
纪凡的姿态坦然而从容。
“在我拿到所有资源之前，我跟她说的，是九成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屠朗、顾桐，以及在场每一位神选。
“现在，若倾尽此界资源于我一身……”
他微微上扬嘴角。
“我有十二成的把握。”
“让他死在桥上。”
狂！
但这一次，无人反驳。
因为这份狂妄，建立在一掌拍碎法则领域的恐怖实力之上。
李凛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凛秋身侧。
他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又仿佛从不存在。
众人心头一凛，纷纷躬身行礼。
“林前辈。”
纪凡瞳孔骤然一缩。
守门人的身影，比上一次见到时虚幻了太多。
调动世界本源助半神清醒、携整个世界与神族碰撞、为天骄降下造化……
这位守门人，显然几乎油尽灯枯。
黑袍老人双瞳空洞而冰冷，扫过全场。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把所有资源，交出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宏大意志笼罩了所有人。
世界，在亲自监督。
这杜绝了任何私藏的可能。
屠朗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咬着牙，交出了一枚承载着霜落百年底蕴的储物戒指。
其余神选，无论情愿与否，都只能照做。
十几枚储物法器悬浮于空中，宝光流转。
神选花映红唇轻颤，看着那道随时可能消散的虚影，忍不住开口：“林前辈……您的魂体……”
黑袍老人没有回应。
他只是抬起空荡荡的袖袍，轻轻一挥。
所有的法器和资源，都在一种无声的规则下分解、重组，最终化为一只古朴的手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纪凡的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黑袍老人便立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塑。
李凛秋平静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萧索。
“他的残魂，最多还能清醒一次。”
“无论此界最终是存是亡，他都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我希望你们明白，他并非为了苟延残喘，才让你们与神族对抗。”
“千年之前，九大神族自星空而来，此界人类几近灭绝。他与我太爷爷联手驱逐神族，却又遭背叛，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也依旧在孤独地守护这个世界。”
话音很轻，却让场中数人露出了浓浓的惭愧之色。
石苏丹那位妖娆的女武神选，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久前，她还曾因己方羽化境被世界排斥，而对守门人心生怨怼。
姜萱眼底的哀伤之色更浓。
纪凡也沉默了。
那点因被偏爱而生的不安，此刻已化为纯粹的敬意。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顾桐走了出来。
他对着那道即将消散的黑袍虚影，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林前辈高义！您为苍生万灵所做的一切，与我心中所求大道，不谋而合！”
他的声音恳切而赤诚，充满了悲壮的感染力。
“我顾桐，亦将以命守护此界，万死不辞！”
他缓缓直起身，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但如今大敌当前，每一分战力都关乎亿万生灵的性命！”
“我恳请前辈，将轩辕神剑赐予我！让顾桐为最终决战，为这苍生，增添最后一分胜算！”
“届时，我必不负所托，以神族之血，祭奠前辈英灵！”
此言一出，刚刚还无比沉重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更诡异的寂静所取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投向了顾桐。
就连李凛秋，都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
“华夏，倒是出了一个人才。”
如今的守门人，是世界意志的化身。
对世界意志而言，没有私情，没有道义，只有通往胜利的最优解。
顾桐赌的就是这份绝对的“理智”。
果然。
黑袍老人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
姜萱猛地看向顾桐，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毫不掩饰的怒意。
“即便你现在不提，神选战上场之前，我也会将轩辕剑交给你。”
她知道此剑对顾桐战力增幅巨大，纵然林前辈曾言此剑与她有缘，但为了大局，她早已做好了让剑的准备。
可她没想到，顾桐会用这种方式，在这种时候，来逼迫她。
顾桐只是淡淡一笑，平静回应：“并非我小人之心。若是三日后由你对阵李天圣，我绝不会开口。”
“但如今，此剑在你手中已是无用之物，不如早些交予我，也好让我多一分熟悉，为最终决战多添一分把握。”
姜萱俏脸冰封，但守门人已经同意，她不会违背。
她伸出白皙的手，正欲取出那柄古朴的连鞘长剑。
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纪凡瞥着顾桐那副胜券在握模样，忽然笑了。
他抬起头，对着那道黑袍虚影，朗声说道：
“前辈，既然一切为了胜利，那不如，将此剑先交由我保管。”
他瞥了一眼笑容开始僵硬的顾桐。
“毕竟三日后，是我上场。”
“等我打完，再把剑交给顾神选，让他为最终决战‘多熟悉熟悉’，也不迟。”
顾桐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果不其然。
黑袍老人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