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裳一边咕哝一边转过身，接着转身的功夫又隔着裙摆用脚丫轻轻踢了一下明德帝的屁股。
踢得明德帝心里乐开花，忍不住也挤上榻跟楚云裳和五公主闹起来。
五公主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这对大人当着她的面在打情骂俏，只觉得明德帝喜欢玩脚丫挺有趣，就主动把脚往明德帝怀里塞。
明德帝左手捏着五公主的脚，右手捏着楚云裳的脚：“爱妃的小脚倒是比欢欢大不了多少。说不定欢欢长到个七八岁，脚就跟爱妃一样大了。”
楚云裳的手顿了一下，苦笑道：“只怕公主这辈子的脚都不会长到跟臣妾一样大了。”
明德帝不懂楚云裳忽然的悲伤从哪儿来，还是海棠把今儿个在御花园救了五公主的事情跟明德帝说了一遍。
五公主听海棠提起白天的事，终于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忍不住往明德帝怀里钻：“护黄，九九窝！窝不要缠竹！”
缠足之风也不知道从哪个朝代开始盛行，发展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明德帝想都没想就嘴比脑子快地说道：“欢欢可不能娇气，女孩子哪儿有不缠足的！又不是下九流干粗活儿的劳力，不缠足的女孩子以后婆家都不好找！”
此言一出，海棠和德贵等人的脸色都变了。
明德帝还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后知后觉地问：“话说爱妃你也算出身名门，怎么当年就没缠足呢？”
楚云裳冷笑：“因为臣妾就是那娇气的另类，放着好婆家不想找，非要做下九流干粗活儿的劳力！”
说完用力“哼”了一声，一把从明德帝怀里夺过五公主，又狠狠踹了明德帝一脚，把他从榻上踹下去。
自个儿也不顾还没穿鞋，就这么赤足抱着五公主进寝殿。
一边走还一边怒冲冲道：“本宫累了，不想见人，海棠，关门谢客！”
一顿神操作把德贵都看傻了。
今儿这事儿要是换了旁人，哪儿敢跟皇帝对着干！
就算皇帝说话再难听，都得笑着接了。
可楚云裳不是旁人，她进宫来是要讨生存不假，但她现在生存无恙，就需要自己过点儿不委屈的好日子。
海棠咬牙忍着心里的怕，低头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陛下，娘娘身子不适，您要不改日再来？”
明德帝刚被踹了个屁股蹲，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
职业嘴替德贵骂道：“娘娘耍性子，你们这做奴才的也敢大不敬，跟陛下耍性子？娘娘和陛下说笑呢，你们再多嘴当心打板子！”
海棠忽然哭起来：“陛下就是打奴婢的板子奴婢也得请陛下出去。奴婢虽然是自娘娘进宫后才跟着娘娘的，可也知道娘娘在宫外生活那十几年有多不容易。
娘娘幼年受了那么多苦，满以为现在有陛下疼爱，有陛下撑腰，以后就再不会有那样的苦日子过了。
可谁想到拿刀子戳娘娘心窝子的居然是陛下！娘娘为何没有缠足，难道陛下猜不到吗？
今日柔妃娘娘要给五公主缠足，五公主怕得直哭，躲到我们娘娘这里。娘娘是忍着自己心里的难过去哄公主啊！可是刚才陛下的话……那不是拿刀子往娘娘心窝子里捅嘛！”
德贵心里也给海棠竖起大拇指，你也是牛，一个宫女，敢赶皇帝出门，还敢指责皇帝做得不对，这是脑袋都不要了啊！
可是事到如今德贵也只能跟着一起劝，再怎么都不能让皇上和贵妃真的翻脸不是！
明德帝其实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有毛病。
楚云裳的身世他是查过的，陆氏死后，楚家就是王氏做主。王氏巴不得楚云裳早点死，又怎么可能管她有没有缠足！
可是他是皇帝，今儿个毕竟是被贵妃一脚踹到了地上，又下了逐客令，明德帝的脸上挂不住。
又不忍心再苛责楚云裳，只能冷哼一声，假装高冷地离开。
永寿宫的事儿除非楚云裳点头，否则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皇帝和贵妃闹翻的事儿，自然也就没人知道。
只是有人觉得奇怪，皇帝都进了永寿宫，晚上怎么没留宿呢？
就有人说乾清宫的烛火亮了一夜，想来是陛下操劳国事，又放心不下娘娘，所以才抽空去看一眼娘娘，晚上又回来继续办公。
明德帝这一晚上心里确实不舒服。
第二天上朝之前就把人撒出去，不到晌午，常嬷嬷和芙蓉就被带到御前问话。
明德帝问常嬷嬷：“你是贵妃的乳母，朕问你，贵妃幼年为何没有缠足？”
常嬷嬷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还以为贵妃的一双天足被皇帝看到了，令皇帝不喜。
忙跪下答道：“陛下有所不知，奴婢虽然是贵妃娘娘的乳母，却也不能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娘娘年幼的时候，王氏总是以各种借口折腾娘娘和娘娘身边的人，奴婢一年里起码有一半的时间要被王氏留在府上磋磨。
娘娘五岁的时候，王氏倒是假模假样让嬷嬷拿了裹足布来庄子上，说要给娘娘缠足。可是娘娘那时候年幼，缠足那么疼的事情怎么肯配合！
王氏便没强求，说既然二姑娘受不了这份疼，那就算了。反正以后养在庄子上，脚大脚小也没人看到。
还说普通人家的女儿一双天足难找婆家，娘娘是尚书千金，不愁这个。
之后王氏便以大姑娘缠足受苦，需要人照料为由，把奴婢又调回京城宅子里。娘娘缠足的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芙蓉也作证：“奴婢是娘娘捡来的，娘娘说疼的事儿，奴婢自然护着娘娘不让娘娘遭罪。陛下要责怪就怪奴婢吧，这事儿当真怨不得娘娘！”
明德帝其实打心眼里就没怪楚云裳，倒是为昨天自己的失言而自责了许久。
今儿个听常嬷嬷和芙蓉这么一说，心里大概也就明白了。
缠足这事儿虽然不是律法上的明文规定，但也是民间习俗。大家都觉得小脚更美，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更好看。
据说民间还有什么说法，说不缠足的女人嫁不出去云云。
明德帝琢磨着，王氏当初去庄子上也就是做做样子，让旁人挑不出她这个继母的错处。
可是实际上，王氏怕是巴不得楚云裳因此坏了名声，再找不到好婆家，才能任由她拿捏。
“行了，朕知道了。昨日五公主缠足引得贵妃想起旧事，现在估计还伤心着。你们两个是贵妃身边最亲近的人，就留在宫里多陪几日吧。”
转过头又让人把陆老夫人和陈氏接进宫里陪楚云裳说话，算是用行动跟楚云裳表示了歉意。
楚云裳也明白明德帝是什么意思，但她既然昨天敢把皇帝踢出门，今天就不会主动来服软。
陆老夫人和陈氏被叫进宫，虽然高兴能看到楚云裳，心里也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莫不是身子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