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们搬得再频繁，其实翻来覆去的也就只是在那个一个片区里。只要稍稍留心一点就能找到他了。”
女人喝空了第一罐酒，留足了顾知常思考的时间，也顺着他思考的时间审视了他一番。
“就像我知道他以前的经历一样，我也知道他现在身上挂着什么工作。今天带着他来包扎，是不是那个待拆迁的老小区又被人找上门了？”
顾知常点点头，是在回应女人的问题，也是在确认自己的想法。
物质层面，因为工作的原因，他需要表现得像个和稀泥的一样，而精神层面，或许正是因为颠沛流离的那几年，才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手里的房子被拆迁的要求吧。
“所以...那个小区剩下的住户们都压根不想拆迁，刘离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愿意当那个中间担保人咯。”
“嗯呐，他很聪明的，就算是和稀泥也能无伤的把锅扣在其他问题上。只不过可能是真的没招了吧。今天你们去那小区是不是挺顺利的？据他们说，那小子劝他们搬走的时候语气放的很严厉，也很欠揍。”
“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没办法了，就只好勾起原住民的怨气呢？毕竟钉子户嘛，多少都还是有点脾气的。”
说透了原因后，顾知常现在才后知后觉的理解了当时给屿茉点奶茶时，刘离脸上的复杂情绪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还真是万幸啊，当时我们可走到了最后一户，他那个激将法才成功，摔灯泡摔盘子闹了一大通，还有点热闹呢。”
“不过，倒也看得出来，剩下的人里也几乎没有再耗下去的心思了。也就最后那位住户还念着旧，不肯搬走。”
顾知常饶有兴致的笑了笑，而余光撇了撇手机，发现茉丫头竟还没有嫌无聊的挂断，也就轻咳两声，抓住了这个问题直入主题————
“可如果只是住户们不愿意搬走，也完全用不着他来帮忙和稀泥。钉子户在系统里也总有针对的手段，可在钉子户前面上一层保险，那上面的人就会更多的把注意里放在保险身上。”
“也就是，房产经理刘离身上。”
突如其来的严肃和认真，顾知常身上气质都仿佛发生了某种剧变，那女人就连开第二罐啤酒的手都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等待着顾知常的下一句话。
“如果刘离只是单纯因为自己过去的情怀而选择去当中间人和稀泥，那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并不算好，甚至可能因此被很多人盯上。那，既然你连他过去的经历都知道，那是否也知道他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什么其他的契机？”
顾知常丝毫不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不对，甚至还觉得没有抓到重点而轻轻敲着桌面，指尖也完全不嫌疼似的用力敲着......
“事情发展到这一阶段，无论是那一方，都不可能再被‘第三方’调节给阻拦了。未来房地产那边还会经常找人去谈话，施工方碍于工期也会很难办，这其中纠纷恐怕还会涉及到更大的影响。”
“所以，他是不是还知道其他的内幕？呵，实不相瞒，我这次从上海来要做的就是两件事。第一件现在完成了一大半了，这第二件事，如果碰巧的话，兴许能顺带的解决掉刘离这阵子的烦恼。”
重点的重点终于提出，顾知常的眼神也变得非常敏锐。毕竟他压根就是刑侦部的人，他要查的根本就是后面的人。而如果能在帮忙处理屿梵的工作困境的同时，还能顺手处理掉自己未来可能很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最大化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这一点，就是他不说，想必屿茉也是非常清楚的。
“呼......我就知道嘛。毕竟李彦可是和我说过，顾处你是刑侦部的处长，跨部门执法可是很容易引起系统混乱的。不过既然都问到重点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声音，从门后传来。顾知常就算不转身也能知道是谁。
刘离，手里正提着两盒烧烤夜宵回来。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打算来呢。”
顾知常靠在椅子上，恢复了以往顾处的高姿态，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嘿嘿，我才是担心顾处今晚不来的好吧。喏，我和冉姐可是早就准备好夜宵了，就等着你来呢。”
“你带我来的这个药店，何况你这位姐姐对你这么熟悉，这不就是直接把线索塞我手里了？啊，我喜欢吃生蚝，谢谢......嗯，那么，说说吧，你手里还有什么秘密。”
顾知常一口喝掉热乎乎的生蚝，冒着雪夜的寒冷跑到这么远的郊区来，他也早就想吃点热乎的东西了。
在他吃生蚝的期间，女人将烧烤的种类分好，刘离则是从包里取出一沓文件出来放在桌上，推向顾知常。
“喏，那个人模狗样的房地产商，还有他背后的房地产业，还有其他什么什么的，挪用了老城区的居民安置款，据说是拿去贿赂谁了，现在窟窿填不上了，就想着从这里的业主下手。”
“那些合同上面全是文字陷阱，没有明确给谁安置新房，地址作假，也没有拆迁赔偿款。本来想和稀泥靠不签字来和他们周旋，但没想到他们能无耻到直接开标，让你未来老丈人来接手拆迁工作。
“噗————”
本来还听得挺认真的，可唯独那句“老丈人”让顾知常破了功.......
“咳咳咳......所以你就和当住户和房地产的委托合作人，就这么一直拖着来延迟开工？”
“对啊，不过我的方法倒是用的差不多了。最后只要那些业主们铁了心的不搬就足够了，所以今个，冉姐也和你说了。”
那个被他称作冉姐的女人依然一口烧烤一口酒，然后点点头。
“也不知道那些业主是被唬住了还是怎么了，都不敢发火。还好最后那位大叔脾气是真的火爆，甚至都给我划伤了。”
“嗯......这倒是个很极端的方法了。那么，你说的这些证据有合法的来源途径吗？”
“当然合法，难不成我自己瞎编的啊。”
顾知常别过头笑了一下，转回头却依然是一副冰块脸：“那行，现在我也支持你先不拆房子。只要房子还在，他们就会很急，急了就会露出马脚，我们这边调查起来也更顺利。”
“是啊，只要房子还在，那就还有念想，还有解决问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