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你哥可真疼你，车票不好弄吧？”
于海棠帮她理了理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指尖蹭过她锁骨处的补丁。
“徐老师对你也上心，你回家了，还能吃那么好的饭菜！”
何雨水低头解着帆布书包，里面露出半截掺了红薯面的窝头。
“我哥说住宿舍来回取东西费劲。徐蒙是我哥，他说这都是应该的。”
徐蒙把自行车停在旁边，车筐里的物理讲义被露水打湿了边角。
“早读前要去趟办公室，你们先去教室？”
于海棠抢着应：“徐老师慢走。”
等徐蒙走远了，才拽着何雨水往教学楼走。
“对了，昨晚宿舍查夜，朱主任翻到你枕头底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说啥吧？”
“就说让我别影响休息。”
何雨水迈上台阶，砖缝里的杂草沾着露水。
“你那本《青春之歌》看完了？那是徐蒙哥的，看完要还回去的，说后面还有续篇。”
于海棠眼睛亮了亮：“真的？那我今晚借来看！对了，我妈让我问问，你哥现在在厂子里面管什么的？我姐想找个临时工，哪怕烧锅炉呢。”
何雨水推开教室门的手顿了顿：“我哥就个厨子，人事上的事插不上嘴。”
于海棠脸上的笑淡了点，又很快堆起来。
“也是，我就随口问问。快早读了，陈老师估计要抽查昨天的数学公式。”
教室里已有十几个同学，趴在课桌上啃窝头的，对着墙默背课文的，粉笔灰在晨光里飘。
何雨水刚坐下，前桌就转过来：“昨天物理小测，你最后那道力学题怎么解的？我算了三遍都不对。”
于海棠正往砚台里倒墨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着圈，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何雨水刚要开口，预备铃响了。
陈国栋抱着教案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
“早读先背《为人民服务》，等下抽查。”
琅琅的背诵声里，于海棠偷偷看了眼何雨水，对方正低头在课本上划重点，辫子垂在肩上，发梢沾着点碎草屑——许是早上骑车时蹭的。
......
第一节数学课后，何雨水刚走出教室，就被徐蒙叫住.
“第四节体育课改自习，你去我办公室拿套物理卷子，给班里发一下。”
“好。”
何雨水应着，于海棠已经凑过来，手里的搪瓷缸子磕在栏杆上叮当作响.
“徐老师，是上次说的其他中学的模拟卷？三班说难上天了。”
“有点绕，但基础扎实就能解。”
徐蒙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于海棠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
“我们班能及格一半就不错了。”于海棠又转头对何雨水。
“去水房打水不？我缸子里的红糖给你放了点，我妈托人从乡下捎的。”
水房里蒸汽腾腾，几个女生围着水龙头抢水。
于海棠把缸子递过来：“你哥上次来送的那包饼干，还有不？我早上没吃饱，胃里空落落的。”
“还有两块，在我枕头下的铁盒里。”
何雨水接过来，红糖的甜混着铁锈味，“晚上回宿舍给你。”
“你哥对你可真没说的。”
于海棠灌了半缸子水，“我姐上次去县城，让他捎点东西都能忘。对了，你哥多大了？我妈说隔壁胡同的王大姐，在纺织厂上班，人挺能干的......”
“他快三十了，好像不着急了！”
何雨水打断于海棠的话，擦了擦嘴角的红糖渣，“快上课了，走吧。”
第二节语文课刚上十分钟，朱主任就从后门进来，背着手在过道里走。
于海棠赶紧把藏在课本下的信纸塞进抽屉，等朱主任走到何雨水旁边，却停住了，指着她桌上的笔记本。
“这是物理笔记？上课要专心。”
何雨水赶紧合上本子：“知道了朱主任。”
朱主任走后，于海棠凑过来小声说。
“你胆子真大，敢在语文课上看物理。”
“陈老师说这道题跟数学公式能串起来。”何雨水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个斜面图，旁边标着几个潦草的公式。
于海棠的目光在上面打了个转，又很快移开，望着窗外的操场。
徐蒙正带着几个男生搬实验器材，阳光照在他衬衫上，汗湿了一片。
午休时，宿舍里弥漫着红薯干的甜腥味。
何雨水坐在床沿啃窝头，于海棠对着小镜子梳辫子，镜子是碎了又粘起来的，照得人脸有点歪。
“今晚轮到咱俩值夜，”
于海棠用红绸子扎好辫子，“记得带手电筒，上次李红说后半夜看见操场有黑影，吓得抱着被子跑我床上来了。”
“就是风吹的树影。”
何雨水把窝头渣扫进手心，“徐蒙哥给的手电筒还挺亮，两节电池能用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