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徐老师？听出啥名堂没？”
老赵凑过来问，语气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在他看来，徐蒙这架势，更像是装模作样。
王铁柱和其他社员也紧紧盯着徐蒙。
徐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着水泵的进水口位置，语气肯定：“问题不在泵体本身，也不是管道堵塞。是‘气蚀’了。”
“气蚀？”王铁柱和老赵都是一脸茫然，“啥叫气蚀？”
徐蒙走到水泵的进水口旁，那里连接着一根粗大的水管深入井中。
“简单说，就是水泵吸水的时候，吸进来的不全是水，还混进了大量空气。空气在泵腔里形成气泡，气泡在高压区破裂，产生冲击，破坏水流连续性，导致吸不上水，还发出那种噼啪的空响。”
徐蒙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指敲了敲连接进水口和水泵的那段铸铁弯头：“关键就在这里。这个弯头连接处密封不行了，老化漏气。机器一开，高速抽吸下，空气就从这缝隙里被吸进去了。”
徐蒙指着弯头法兰盘连接处一圈隐约可见的、颜色略深的水渍痕迹。
“看，这里平时就有轻微渗漏，只是水量大时不明显。今天可能震动大了点，或者密封垫彻底不行了，漏气加剧，就造成了气蚀。”
社员们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徐蒙说得头头是道，还指出了具体位置，不由得信了几分。
王铁柱凑近那个弯头仔细看了看，确实有水渍和锈蚀的痕迹，他之前根本没注意这里！
“那...那徐老师，这...这能弄吗？”
老赵的语气变了，带着一丝希望和急切。
“能。”
徐蒙言简意赅，“需要更换这个弯头连接处的密封垫片。或者，如果有石棉绳和铅油，临时紧一紧法兰盘螺丝，加强密封也能顶一阵。”
“石棉绳！铅油！库房有！我这就去拿！”王铁柱一听有救，立刻来了精神，转身就往外跑，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东西很快拿来。
徐蒙让社员找来合适的扳手，亲自动手。他动作麻利地松开法兰盘上的几颗大螺丝，小心地取下已经老化变硬的旧垫片，清理干净结合面的锈迹和水垢。
然后，徐蒙熟练地将浸过铅油的石棉绳一圈圈仔细地缠绕在法兰盘的凹槽里，再将新垫片放上去，最后均匀而有力地拧紧每一颗螺丝。
整个过程沉稳、专注、一丝不苟，完全不像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读书人”。
“好了。王队长，启动试试。”
徐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站起身。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再次启动了柴油机。
机器轰鸣起来。这一次，水泵不再发出刺耳的噼啪空响，而是发出低沉有力的运转声。
几秒钟后，“噗——”一股浑浊的水流猛地从出水口喷涌而出，随即水流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强劲，哗哗地冲入旁边的蓄水池！
“出水了！出水了！”
围观的社员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神了！徐老师！您真是神了！”
王铁柱激动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拍大腿，看向徐蒙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由衷的佩服！
几步冲到徐蒙面前，王铁柱一把握住徐蒙还沾着油污的手，用力摇晃着。
“徐老师！太感谢您了！您可是救了咱村的麦子啊！刚才...刚才我老王有眼不识泰山，瞎琢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铁柱语气诚恳，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感激，这个时代的农民，就是这么淳朴，真心感谢。
村支书老赵也激动地走过来，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用力拍着徐蒙的肩膀。
“徐老师！好样的！真人不露相啊！这手艺，比公社的机修员还利索！读书人里，像您这样又能动脑又能动手的，真少见！佩服！我老赵佩服！”
老赵竖起了大拇指，之前的疑虑和轻视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真诚的赞叹。
周围的社员们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感谢和敬佩。
徐蒙被围在中间，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问题找到了，解决了就好。大家抓紧时间浇地吧。”
徐蒙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蒙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灰，重新穿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机井房的小窗，落在他沾着油污的手和沉静的侧脸上，那腰间的枪套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硬朗。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大柳树村，自然也传到了学生们耳朵里。
何雨水和于海棠正帮着李婶在院子里收晾晒的玉米。
听到消息，何雨水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我就知道徐老师肯定行！”
于海棠撇撇嘴，一边心不在焉地搓着玉米粒，一边酸溜溜地小声嘀咕。
“一个老师，修水泵，会不会被人笑话啊？”
但于海棠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