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清晨总带着股潮湿的泥土味。
江逾朝刚把煮好的小米粥端上桌，就看到顾晏辞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一把新鲜的青菜。
是跟村口李伯换的，用他昨天修好的锄头。
“今天粥闻着比昨天香。”顾晏辞笑着走过来，顺手摸了摸江逾朝的头发，指尖还带着清晨的凉气。
江逾朝躲开他的手，耳尖却红了：“快洗手吃饭，等下还要帮林墨整理情报。”
顾晏辞没再逗他，乖乖去院角的压水井旁洗手，水流哗啦啦的，混着远处鸡叫的声音，倒有了几分安稳的模样。
可这份安稳没持续多久，上午大概巳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伯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有几个穿西装的人来找顾先生，看着就不好惹，还带了管家！”
顾晏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对江逾朝说：“你先进屋，别出来。”
江逾朝却拉住他的胳膊：“我跟你一起。” 他怕顾晏辞一个人应付不来，更怕来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顾晏辞刚想劝，院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褂子的管家，气势汹汹的，把小院的宁静一下子搅乱了。
老人看到顾晏辞，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晏辞，你果然在这里！跟我回上海！”
是顾家长辈顾明山。
顾晏辞挡在江逾朝身前，语气冷得像冰：“我不回。”
“你说什么？”顾明山往前走了两步，眼神扫过躲在顾晏辞身后的江逾朝，满是嫌弃，“就为了这么个通共的小子，你连顾家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你帮地下党做事的事，日军已经察觉到了，再跟他纠缠，不仅你要死，整个顾家都要被你连累！”
江逾朝的手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却没想到会给顾晏辞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顾晏辞却没让他多想，立刻反驳：“我帮谁，跟顾家无关。你们跟日军合作，掠夺国家资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顾家会有今天？”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我早就不是顾家的继承人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顾明山被气得脸色发白，指着顾晏辞的鼻子，“你真是被这小子迷昏了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上海，跟这个小子断了联系，我还能帮你在日军面前求情，让你继续当你的报业大亨。不然，我就断了你的所有资源，还要把你帮地下党的事告诉日军，让你们都活不了！”
这话像一把刀，扎在江逾朝心上。他知道顾明山说到做到，顾晏辞要是真跟自己绑在一起，只会死路一条。
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想回屋收拾东西——他得走，不能连累顾晏辞。
可刚走没两步，顾晏辞就拉住了他的手。顾晏辞的手很暖，也很用力，把他拉回自己身边：“你想去哪？”
江逾朝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有点哑：“我……我不该连累你，我走了，你就能回顾家了，也不会有危险……”
“谁说你连累我了？”顾晏辞打断他，转头看向顾明山，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你要是敢伤害逾朝，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跟你决裂，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我不想做亡国奴，更不想跟你们同流合污！”
顾明山没想到顾晏辞会这么强硬，气得发抖：“好，好得很！你会后悔的！”
他狠狠瞪了江逾朝一眼，转身带着管家离开，马蹄声越来越远，却像一块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院子里静了下来，江逾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靠在顾晏辞怀里，肩膀轻轻发抖：“顾晏辞，我不值得你这样……你本来可以好好当你的报业大亨，不用跟家族决裂，也不用担这么大的风险……”
顾晏辞紧紧抱住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傻瓜，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在我心里，你比顾家的产业、比报业大亨的身份，都重要得多。”
他低头，在江逾朝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你别想走，你要是走了，我做的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我们说好要一起活过这场战争，一起去苏州乡下种腊梅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眼泪越掉越多，却慢慢点了点头。
他知道顾晏辞是认真的，可顾明山的威胁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怕，怕顾明山真的会把消息告诉日军，怕自己最后还是会害了顾晏辞。
顾晏辞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别担心，我已经让之前报社的老同事留意日军的动向了，他们要是真有动作，我们能提前知道。而且，老周他们也会帮我们，我们不是一个人。”
江逾朝抬头看他，顾晏辞的眼神很亮，也很坚定，像黑夜里的灯，让他稍微安了点心。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是没有自己，顾晏辞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林墨的声音：“顾先生，江先生，我刚去村口打听，顾明山离开后，去了日军的据点方向！”
顾晏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拉住江逾朝的手，语气急促：“不好，他真的要去告密！我们得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