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殿内，钱通的身影消失。
柳媚指尖冰凉。
她能感觉到，袖中那枚玉简，带着一丝温润的触感。
叶归尘依旧靠在软榻上，阖着双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柳媚缓缓走到他身边，将那枚玉简从袖中取出，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尘儿。”
她的声音有些干。
叶归尘睁开眼。
他的目光落在玉简上，没有立刻拿起，只是看着柳媚。
柳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叶归尘这才伸出手，将玉简拿起。
神念探入。
下一刻，他的身体，僵住了。
不是那种被人偷袭的僵硬，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绝对的静止。
他脸上的慵懒，他眼底的笑意，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柳媚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空洞。
柳媚的心，猛地揪紧。
她看到玉简里的内容了。
没有功法，没有信息，只有两个名字，和一幅星图。
姬苍玄。
陨星海。
“姬……苍玄……”
叶归尘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这个名字，像一根看不见的针，刺入了他的识海深处。
剧痛没有传来，却搅起了一片混沌的迷雾。
迷雾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高高在上，俯瞰着众生。
“尘儿，你怎么了？”柳媚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一片冰凉。
叶归尘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空洞被压下，重新恢复了清明。
“我没事。”
他再次看向玉简中的那幅残缺星图。
星图标注的终点，正是“陨星海”三个字。
“潜龙大会的举办地，是悬空城。”柳媚的声音带着忧虑，“悬空城，就在陨星海的边缘地带。”
叶归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
“好一个万宝楼，好一个阳谋。”
“他们知道我会去。”
万宝楼楼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却好像知道他的一切。
知道他最大的仇敌，知道他最渴望的真相。
然后，将线索像鱼饵一样，大大方方地摆在他的面前。
去，还是不去？
他没得选。
“我必须去。”叶归尘的声音很平静。
“太危险了！”柳媚脱口而出，“陨星海是东洲第一禁地，传闻那里是上古战场，到处都是空间裂缝，化神修士进去，都可能回不来！”
“我明白。”叶归尘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师尊，有些事，躲不掉。”
“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位万宝楼的楼主，到底想做什么。”
他站起身。
“在走之前，我得先解决宗门里的一些小麻烦。”
合欢宗，禁地深处。
那个佝偻的身影，盘坐在石台上，周身环绕着死气。
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又让他忌惮的气息，正在靠近。
合欢宗老祖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叶归尘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你又来做什么？”
老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没了之前的暴怒。
“来看老夫的笑话吗？看我合欢宗，出了你这么一个……‘神明’？”
叶归尘走到他面前，神情平静。
“我来，是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老祖嗤笑一声，“你现在是合欢宗的英雄，是救世主。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有什么能跟你交易的？”
“我要离开宗门一段时间。”叶归尘直接开口，“我需要在我离开之后，你能保证宗门的安全，保证柳媚的安全。”
老祖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叶归尘。
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金丹期，逆斩元婴后期。
这种事，说出去都无人会信。
他之前的警告，现在看来，确实像个笑话。
“你要去哪里？”老祖问。
“陨星海。”
老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要去那个地方？你疯了？”
“我没疯。”叶归尘看着他，“所以，我需要一个承诺。”
“我凭什么帮你？”老祖冷笑，“你毁了宗门，老夫大不了一死。你若是死在外面，对老夫，对合欢宗，或许是件好事。”
“就凭这个。”
叶归尘的手中，出现了一缕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气息。
那是他从“旱魃”自爆的能量中，强行剥离、提纯出来的一丝本源精华。
老祖在看到那缕气息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贪婪，是渴望，是压抑了数百年，近乎疯狂的执念。
“这是……这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叶归尘淡淡地开口，“但我能感觉到，它对你的境界，有好处。”
“好处？”老祖的声音都在发颤，“何止是好处！这是能让老夫再进一步的希望！”
他看向叶归尘，眼神彻底变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合-欢宗的圣子。”叶归尘答道，“我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做我的后盾。这笔交易，很公平。”
“我想要的东西？”老祖喘着粗气，“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
老祖死死盯着叶归尘，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鸿蒙紫气。”
“我需要一道完整的鸿蒙紫气，助我突破化神瓶颈，踏入那传说中的境界！”
说完，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石台上。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执念。
叶归尘记下了这个名字。
“好。”他点头，“我答应你。待我从陨星海回来，会为你寻来此物。”
“此话当真？”老祖猛地抬头。
“我从不说谎。”
老祖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老夫答应你。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合欢宗，柳媚，无人可以动一根汗毛。”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叶归尘转身，离开了禁地。
解决了内部最大的隐患，叶归尘开始为前往悬空城做准备。
柳媚本想与他同去，却被他拒绝了。
“师尊，你得留下。”
媚心殿内，叶归尘握着她的手。
“血天河虽然被吓破了胆，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动心思。合欢宗现在风头正盛，需要你这位宗主坐镇。”
柳媚看着他，眼圈泛红。
“我怕……”
“不用怕。”叶归尘将她揽入怀中，“等我回来。”
柳媚没有再坚持。
她知道，他做的决定，不会更改。
临行的前一夜。
媚心殿的寝宫内，灯火通明。
柳媚没有让任何侍女进来。
她亲自为叶归尘整理着行囊。
一件件换洗的白衣，一瓶瓶疗伤的丹药，被她细心地收进行囊。
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了平日里宗主的慵懒与威严，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叶归尘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好了。”
柳媚将最后一瓶丹药放好，直起身。
她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通体温润的绯红色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一朵盛开的合欢花。
她走到叶归尘面前，亲手将玉佩的系绳，挂在他的脖子上，把玉佩塞进他的衣襟里。
玉佩贴着他的皮肤，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这里面，没有别的。”
柳媚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有我的一道神念印记。”
“遇到危险，如果……如果真的躲不过，就捏碎它。”
“我打不过，也能知道你在哪。”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媚眼如丝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水光。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这一次，活着回来见我。”